他翘着二郎腿数钱,心想爷也阔了,就潇洒一回吧!体验一下正常高中生活,再帮林雁行铺个床叠个被啥的,反正将来也得伺候这孙子。
十一中特别鸡贼,把军训安排在周日开始,一头一尾正好占据两个休息日。
周日早上六点半,全员到校,准备前往军训基地。
那地方位于丽城的远郊山区,路程大约七十公里,因为刚开始建设条件很差,除了几栋楼一片场地,什么都没有。
宽松迷彩服和校服同样毁人,尤其套在一帮还没发育完全的孩子身上。可林雁行那时候就肩宽腰细窄臀长腿,背脊挺拔,怎么穿都好看。
所以别指望什么明星同款,关键还是看人。
列队之前,林雁行和他那帮打球的哥们儿仿佛真正大头兵一般招摇过市,陈荏看着妒火熊熊。
再看看自己军训装的号码——l号165,明显是女号——于是更妒了。
心里妒忌,口中骂得就难听。
“骚货!”陈荏咕哝。
但他现在只是妒,不恨,区别在于他不再想毁了林雁行,他巴望着林雁行一人得道,自己鸡犬升天。
谁要是想毁林雁行,他发誓给人脑壳子cei了,摁在阴沟里沤肥喂蛆。
林雁行当着全年级的面骚了一会儿,悄悄挤到陈荏身边,将一只大塑料袋塞到他书包里。
“什么?”
林雁行挤眉弄眼。
陈荏明白了:“零食啊?”
“嘘……”
“不是严令不让带嘛?”
林雁行说:“我这么人高马大就靠那鬼地方的一日三餐喂,还不得饿死?到时候咱俩一起吃。我目标大,怕老师查,你快替我藏好!”
陈荏无奈说:“行。”
算是为将来做准备吧。想起林雁行成名之后,在机场或者任何公共场合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样儿,估计暗度陈仓的事也不会少做。
上了大巴车,果不其然班主任老刘开始查包。
这次军训允许带的几样:水壶、卫生用品、少量现金;不许带的倒有一长串,什么手机、游戏机、walkman、cd机、mp3、零食……尤其零食,那东西不但影响军训秩序,包装袋还影响卫生环境。
其实真没必要,兵哥哥饿起来也得啃两根火腿肠啊,何况只是高中生。
老刘第一个就查林雁行,因为待会儿下了车教导主任和军训教官还得抽查,他怕林雁行在大庭广众下被揪出来。
林雁行清清白白,包里除了牙刷毛巾香皂什么都没有,所有违禁品都被提前分了流。
老刘狐疑地打量他半天,又查另外几个以调皮著称的家伙,总算缴获一批物资,就此作罢。
车开到一半,林雁行再凑过来,把原本和陈荏并排而坐的郁明赶跑。
“又干嘛?”陈荏问。
林雁行压低声音:“我听上两届的人说,军训基地附近有个溶洞。”
陈荏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意图,说:“别乱来啊。”
以后还指望着你养我呢,别在这鬼地方弄得缺胳膊少腿,当不了明星却进残联。
“没事儿,年年都有人进去。”林雁行说,“他们说里面有凿好的台阶,有间石室,还有一条暗河。据当地老乡说,那地方是古人避战祸用的,抗战时还当过防空洞。”
陈荏正色道:“未经现代人开发的山洞就叫野洞,我劝你不要进去。”
林雁行在他头上呼了一把,笑着说:“我好心要带你玩儿,你怎么扫兴呢?”
陈荏皱眉看他。
林雁行最发怵陈荏这么看,感觉整个头皮都麻!
其实陈荏修眉杏眼长开了之后挺美的,不知为何就是吓人。
过了好几年林雁行才想通是为啥:陈荏这厮不仅眼睛大,黑眼珠还大,一般人戴美瞳才有那效果,而他瞪人的时候又专注严肃至极。
所以林雁行后来有点儿美瞳过敏,见不得女孩戴那玩意儿,一见就想起他那冤家。
“你去不了。”陈荏说,“这是军训,不但老师管你,教官也管,他们不可能让你偷溜出营区。”
林雁行说:“不是偷溜,是打时间差。军训的最后一天上午是会操表演,学校邀请部分家长观摩,看完了以后有些学生就跟着家长的车回去了,但更多的人得等到下午坐大巴一起回去。”
“我爸收到观摩邀请了,他肯定没空,所以会派一个人来。等会操结束,我就对老师说跟那人走了,再对那人说坐大巴回去,这不就有时间去那山洞了嘛!这方法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校队的那些人都是这么干的。那洞挺浅的,离得又近,一来一去最多一个半小时。”
陈荏问:“回来要是赶不上大巴呢?”
林雁行说:“凭我还找不到车回丽城?”
“别去。”陈荏说。
他有切身之痛,他上辈子车祸、感染、截肢乃至死亡的诱因就是想去看山上的一个洞,也是野洞,也有古人遗存,也说有地下河。
林雁行满不在乎走了,到车后排把刚刚坐定的郁明又赶了回来。
郁明扶着椅背坐下,心有余悸:“妈哎,我刚才坐在他们几个体育生中间,那压迫感太强了,你平常是怎么跟林雁行当朋友的?”
陈荏忽然就恼了:“我他妈算哪根葱啊,我敢把他当朋友?”
我他妈还得抽空去上家长学校,好好学一下怎么和青春期孩子沟通!
郁明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我听他们说军训基地附近有个很好玩的山洞。”
陈荏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压在车椅扶手上,贴耳骂道:“洞你大爷!”
整整一天陈荏都没和林雁行说话,首先他火大,其次下午站军姿时他有些中暑。
他身体虚,可以埋头干活但不能晒,一晒就晕。偏偏今年气候反常,九月下旬了还时不时有高温天出现,太阳明晃晃地挂着,周边一丝云彩都没有。
他觉得晕但没及时报告,多亏教官眼尖,发现他脸色不对,赶忙把他拉到树荫下坐着,又给灌了两支藿香正气水。
他缓过来后,觉得手脚都脱了力,脑袋却里很嘈杂,只好一直坐到训练结束。
当天树荫下坐了六七个人,可他是唯一的男生,为此他丧得不行,连晚饭都吃不下去。
他望着餐盘里的鸡腿和肉片,心里念叨这是脂肪,这是蛋白质,这是热量,这是我交钱买的,这说不定能让我今晚就长高0.3毫米……然而念叨归念叨,他胃里烦恶,闻到油腥味就想吐。
他望向周围,每个人都吃得又狠又快,显然都饿坏了。
今天下午除了列队和站军姿,大部分新生还跑了步,尤其是1班男生组成的一连,沿着军训基地四百米的标准操场整跑了十圈,外加萝卜蹲三百多个,俯卧撑一百多。
因为这个连队问题儿童特别多,什么队列不整齐、走路顺拐、扭来扭去、背挺不直、分不清左右、踏步踩不准节拍、队列里嬉笑打闹、回答问题油腔滑调等等,总之能出的问题都出了。
教官有心给下马威,一律出小错萝卜蹲俯卧撑,出大错跑圈,一人出错全体蹲撑,三人出错大家跑圈。
连林雁行这种体能上佳的都被整得够呛,其他人更是勉强。
陈荏在教官被彻底激怒之前中了暑,反倒因祸得福,只做了三十个萝卜蹲。
他与肉菜较着劲儿,筷子举起又放下,突然林雁行从边上把他的鸡腿叉走了:“不吃给我。”
“!”陈荏怒目而视。
“喝你的绿豆汤吧。”林雁行说,“刚才没听老师说吗?中暑之后只能吃点儿清淡的,不然会吐!”
“我没中暑,”陈荏说,“鸡腿还给……”
林雁行已经把他的鸡腿啃了,比机床车木头还快,咔咔咔咔!
“操……”陈荏说。
林雁行问:“莴笋炒肉片你吃不吃?不吃也给我,我怎么吃了两份饭还饿呢?”
坐在陈荏另一侧的郁明好心提醒:“林……那个,窗口可以添……”
“我问过了,和咱们食堂一样小气,只能添饭不能添菜。”林雁行不等同意就从陈荏餐盘里拨了一半肉片去,“训了一天了,谁愿意吃白饭啊?”
陈荏怒得笑了:“你把我的这份吃了,我怎么办?”
“……”林雁行看看他,然后从他餐盘里划拉走了另一半。
陈荏将筷子狠拍在桌面上!
教官从靠近打饭窗口的一桌站起来问:“干嘛呢?吃饭不许交头接耳!”
“报告教官,没有,”林雁行鼓着腮帮子说,“有同学筷子掉了。”
一桌人闻言闷着头笑,好不辛苦。
陈荏勒着林雁行脖子,示意让他把肉片吐出来,后者不肯,拼命咀嚼,两人无声地掐在一块儿,他们对桌的俩男生默契地从坐姿改为半站,以挡住教官的视线。
陈荏咬牙轻问:“为什么?”
林雁行说:“你自己说的——‘你把我的这份吃了’——你问郁闷听见没有。”
“我叫郁明……”郁明说。
陈荏恨声道:“你是故意靠我坐的对不对?你知道我今天胃口不好,想占我便宜,你他妈怎么不坐篮球队那边去?”
林雁行说:“没有,吃饭分桌是按学号排的,你26,我25,当然在一块儿,否则咱俩怎么能同桌呢?不信你问郁闷,刚才教官分桌是他听见了。”
“我叫郁明。”郁明说,“教官是说按学号坐,但不按也可以。”
林雁行威胁:“郁闷,你闭嘴了啊。”
“我真的叫郁明……”
陈荏也威胁,林雁行你个骚狐狸,我他妈弄死你!
林雁行说晚了,鸡腿在我肚子里这会儿都消化了,说实话,我要是不吃,还不是便宜了郁闷?
“我叫郁明!!”郁明敲汤碗。
教官站起来命令:“郁明,出去跑三圈!吃饭不遵守纪律老说话!”
郁明喊:“不是我,是陈荏和林雁行!”
他转头一看,陈荏和林雁行已经端着餐盘去洗了;再转头一看,整桌人都跑光了。
“……”
教官说:“郁明,再拖拉就跑五圈!”
郁明跺脚:“这……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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