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数步,从四面八方涌来十几道黑色的人影,将林妙音与马车团团包围起来。
林妙音脚步一顿,正惊疑不定,那少年缓缓自车内走了出来,遗憾地冲她摊开了手:“现在你想走也走不了啦!”
为首的黑衣人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少年的身上:“是他,主上吩咐过,捉活的。”
林妙音原以为这些人都是这少年的手下,听他这句话,倒是为少年来的,她是搭了少年的马车,受了他的波及。
黑衣人冲上来的瞬间,林妙音拔出匕首,黑衣人要活捉少年,自然要灭林妙音和那小厮的口。
林妙音后退几步,站在少年的身边:“你到底招惹了谁?他们都从哪里来的?”
少年眉间沉着阴郁之色,从马车内抽出一把刀,没有说话。林妙音这才发现,马车内铺着毯子的下方藏了一把刀,见这少年用刀的姿势,显然是个会武的。
少年刷刷几刀,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两名杀手,看得林妙音极为震惊。他刚才受制于她,一动不动,根本不是惧怕她,而是故意的。
林妙音心神起伏间,少年又解决一名杀手,他的刀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则锋芒毕露。刀光闪过的瞬间,带起一串血珠,那血珠染上的他的脸庞,衬得他的眉眼煞气毕现。
一名杀手悄悄逼近他,被他察觉,一刀砍断了杀手的胳膊。杀手捂住伤处,连连后退,背部撞上马车。
少年眼神森寒地将刀架在他的脖子,厉声问:“说,谁派你来的?”
那杀手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说,少年眼底漫起血色,抬手一划,利落地割断了他的脖子,血色喷溅,几滴血珠溅上林妙音的衣摆。
林妙音本来打算趁乱偷偷溜走,眼角余光瞥见一支飞箭朝着少年的后脑勺射去。
“小心!”林妙音不假思索地扑了过去,掷出手中的匕首,“当”的一声,匕首撞上飞箭,掉落在少年的身后。
少年神色微变,飞快地行至林妙音的身边,拽了她一把。刀剑相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原来一名杀手见林妙音替少年挡了一箭,怀恨在心,打算偷袭她。
林妙音被拽得撞上少年的胸膛,她抓住少年的胳膊,稳住身形,喘了一口气,皱眉道:“怎么杀手越来越多了?”
指尖触到一抹温热,林妙音一怔,惊讶道:“你受伤了。”
少年身着玄色衣裳,即使受了伤,也看不出来,若非林妙音摸到血,鼻尖嗅到血腥气,也不会发现他受伤。
少年的脸颊泛着些许苍白,回身一刀斩在马车上,抱着林妙音一跃而起,落在马背上。
马匹受了惊,迈开四蹄,狂奔而去。
杀手们见状,都追了上来。
少年脸色骤冷,抬手一挥,轰然一声,烟雾弹在身后炸开。待烟雾散去,眼前已经不见了少年和林妙音的踪影。
那马驮着林妙音和少年,踏着满地的烟尘,一路狂奔至不知哪一处的荒郊野外。马跑累了,放缓了速度,改为慢行,走了几步,坐在林妙音身后的少年忽然失了力道,从马背上栽下了下去。
“吁——”林妙音连忙拽住缰绳,跳下马背,走到少年身边,将他翻过身来,“喂,醒醒。”
少年身上一大片血迹晕开,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更是微弱得几不可闻。林妙音吓了一跳,将他扶起,解开他的衣裳。
少年的手臂和后背都被人砍了一刀,淙淙流着血,林妙音想起当日在密室内慕容情所教,抬手封住了他周身的穴道,握住少年的手,掌心相抵,渡了一点真气给他。
接着,林妙音又脱下外衫,撕成长条,绑在少年的伤处。
少年的脸色缓和许多,意识幽幽转醒,瞧了她一眼,似乎很惊讶:“你没走?”
“怎么,你很希望我走?”林妙音似笑非笑。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手臂,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多谢。”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很公平。”
少年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林妙音反问。
少年迟疑了一瞬,轻声道:“我姓凌,我叫凌少君。”
林妙音知道他说的是假名,也不戳破,回道:“我叫妙妙。”
反正是萍水相逢,都用假名得了,好歹有一个字是真的,也不算欺骗。
凌少君没话找话说:“听妙妙姑娘的口音,不是盛京人。”
“我只是从盛京路过。”林妙音随口胡诌着,扶着他慢慢从地上站起,“看你的身份,并不简单,那伙杀手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想办法联络你的家人,早日回家去。”
凌少君眼神黯了下来:“我今日的行踪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伙杀手却能准确地埋伏在此地,肯定是身边出了内奸,若我此时联络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你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少年冷静地说道。片刻后,他又道,“我饿了。”
林妙音一夜没吃东西,又跑了这么一大段路,也饿了,她抬眼张望了一遍,见前方的绿影之间,隐约可见一片茅草屋顶,高兴道:“前方有人家。”
林妙音搀扶着凌少君,走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前。篱笆做成的院墙,圈在屋子的四周,大门是关着的,林妙音敲门:“有人吗?请问主人在家吗?”
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她与少年对视了一眼,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两只母鸡正蹲在角落里打盹。
林妙音扶着凌少君在院子里的桌边坐下,径自去了厨房,厨房内什么食材也不剩,她找了半天,只找到一盆米饭和两个鸡蛋。
她一整夜没吃饭,早已饥肠辘辘,便顾不得这里是别人的家,打了这两个鸡蛋,就着那盆剩下的米饭,炒了两碗蛋炒饭。
她取下发间的珠花,搁在灶台上,就当是这两碗蛋炒饭的饭钱。
第82章
凌少君坐在树荫里,鼻端嗅到浓烈的香气,本来只是微微觉得饿的肚子,一下子咕咕叫起来,正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林妙音端着蛋炒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凌少君一看到蛋炒饭,大失所望:“这是什么?”
“蛋炒饭。”
“我当然知道是蛋炒饭,你怎么让我吃这玩意儿?”少年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蛋炒饭怎么了?你还瞧不起蛋炒饭是吧?我告诉你,我炒的蛋炒饭是人间美味,就算是皇帝想吃,还吃不着呢。”林妙音对自己的厨艺一向有信心,她可是尽得林漠的真传,就连萧承煜这般嘴刁,也挑不出毛病。
林妙音将蛋炒饭搁在少年的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爱吃不吃,厨房就这个能吃。”
凌少君接了筷子,半天没动。
林妙音饿得两眼发昏,懒得搭理他,这种公子哥儿最难伺候了,她才不想费劲哄呢,不吃最好,不吃她吃。
凌少君见林妙音吃得有滋有味,犹豫了半晌,终究是嫌弃败给了饥饿,拿起筷子,扒了两口。这两口一下肚后,少年眼底放光,扒饭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林妙音见他这副反应,不由得失笑。当初在桃花谷时,萧承煜也嫌弃饭食粗陋,被她强压着喂了一口,照样吃得津津有味,这些个贵族公子,就是欠收拾,饿一顿就知道什么是好的了。
凌少君狼吞虎咽地吃了大半碗,忽然动作一顿,用筷子从饭粒中挑出一块碎蛋壳,疑惑道:“这是……”
“给你加料的,不吃算了。”林妙音飞快地用筷子一夹,碎蛋壳不见了踪影。
凌少君:“……”
直到二人都将碗底的蛋炒饭吃完,林妙音把厨房收拾了一遍,主人家都还未回来。林妙音还有事做,不能赖在这里不走,便扶着凌少君离开。
二人还算走运,走了一段路,见前方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
林妙音扶着凌少君,进了土地庙,她随意将地上收拾了一下,铺了点干草,扶着少年坐下。
凌少君抬起眼睛看她:“你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有事去一趟镇上,回来给你带药。”
凌少君听闻“回来”二字,心下稍宽。
林妙音丢下凌少君,离开了土地庙,她往回走了一段路,被她丢在半路的那匹马有几分灵性,竟自己跟了上来。
她牵着马朝着镇子上走去。
距离盛京最近的镇子,似乎也沾上了盛京的繁华,远远就听到喧嚣声不绝于耳。林妙音将马系在树下,走上长街,一家一家的商铺看过去。
萧承煜说的那家当铺,就开在这个镇子上,走了两条街,林妙音眼前一亮,只见前方旗帜招展,一个醒目的“當”字映入眼底。
她四下张望了一遍,人流如织,一切都很正常,便抬步进了当铺。
“姑娘,可是要当点什么?”当铺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林妙音取下脖子上的狼牙,搁在柜子上:“老板看看此物能值多少钱?”
当铺老板眼神微微一变:“姑娘稍等。”
老板掀开帘子,入了内室,片刻后,捧着一封信走了出来,他将信交给林妙音:“姑娘,给。此信事关重大,还请姑娘妥善处理。”
林妙音颔首,接了信,取回狼牙,重新挂回脖子上。
她将信揣进袖子里,走出了当铺,去了一趟药铺和包子铺。买好药和包子后,林妙音又买了几根蜡烛和火折子。
带着这些东西,她离开了镇子,走到系马的地方,见四下无人,才敢将信封打开,匆匆浏览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看完了信,她想起当铺老板所言,将信笺撕得粉碎,尽数投入河中,这才拎着包子和药,翻身上马,回了之前的土地庙。
她原可以一走了之,但她必须回去,她此番顺利逃出,是将计就计,借了祁言的东风,在萧承煜的眼中,她是被劫走的,若是她想要不被萧承煜怀疑,再回到萧承煜的身边,就只有借一借凌少君的身份了。
凌少君的身份非同凡响。
普通的公子哥儿,仅凭着一面令牌,就可畅通无阻地出城,屈指可数。况且被杀手杀死的那名小厮嗓音尖细,下巴不生胡须,有意无意还会翘兰花指,根本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阉人。
少年自名为凌少君,凌和少君,再加上那名阉人,很难不让林妙音想到,萧承煜和谢飞鸾口中常常提起的小皇帝容凌。
祁言效忠容凌,她是萧承煜的软肋,真正要抓她的那个人,是容凌。萧承煜查了这么久,应该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了,他一向多疑,再被情爱蒙蔽了双眼,也该起疑了,所以,她必须回到容凌身边,再恰到好处的被萧承煜“救”回去,这样才能打消萧承煜的疑虑。
破败的土地庙内,容凌正倚着柱子打盹,听见屋外的马蹄声,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划过一丝凌厉之色。
过了一会儿,林妙音从屋外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包子和药丢给容凌:“给你的。”
容凌接了包子和药,唇角不自在地抿了一下:“你就是为了给我买这个才去镇上的?”
林妙音点头,拿出买回来的蜡烛和火折子。天色已暗,土地庙内黑了下来,站在这个位置,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她吹燃火折子,将蜡烛点上,放在石台上。
橘黄色的烛光亮起,映出林妙音的眉眼,烛光镀上她的眉眼,添上几分暖色。
林妙音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你身上的伤要紧。”
容凌一阵沉默。他身上的伤已经上过药了,他料定此行会有危险,早已将伤药备好,藏于腰间垂挂着的锦囊内。
林妙音满脸疲惫之色,说完这句话,倚着石台,双眼阖起,静静地睡了过去。
容凌打开袋子,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又吐了出来。这包子的口味一点也不及林妙音的那碗蛋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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