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厢,大殿中央的包围圈中,在气流冲击而来的瞬间霍长婴上身猛地向后翻折,手腕飞快转动折扇,顷刻间百便斩断抓向他的无形爪牙。
还未等他喘息,余光却瞥见那一击不中的气流正冲向盾牌之后的皇帝,霍长婴心中一骇他手中忙不迭地飞快结印,袖间符篆随着咒语飞出,终于抢先在禁军盾牌前结成无形的结界。
而就在结界形成的瞬间,那裹挟着巫术的强劲气流猛然撞上结界,仿若金属利刃交接,火光迸溅下发出刮擦耳膜的巨大声响。
霍长婴面色发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努力压下乱窜的真气,视线不及防间和皇帝在层层结界后有了一瞬的交接,他还不及顾及皇帝眼中隐隐的担忧,就在他不察间,一道气流裹挟着奇诡的咒力直向他心口抓来!
“锵——!”
“阿铎!”
金属碰撞摩擦之声暴起,霍长婴瞳孔猛然放大却见萧铎正手握干将横挡于他身前,巫术催动而化作利刃的气流撞上干将,刹那间便应声四散冲去,瞬间掀翻了周遭包围着的大殷将士。
贺鲁努儿眼神陡然一暗,口中咒语的调子也愈发急促起来,他暂且放弃捉霍长婴为祭祀的想法,转是将视线转回中央的聂贵妃身上。
而只见聂贵妃木然地站在阵法中央,眼神空洞如死水,完全看不到任何情绪,她丰满的身躯也随着咒语迅速干枯下来。
忽的,有细小微弱的震动从脚下传来,逐渐形成越演越烈的趋势。
贺鲁努儿眼中一喜,手下飞快结印,咒语怪异的调子急转之上而后猛然落下,随着他爆喝一声,聂贵妃也仿佛被抽干了全部血液,形若干尸般颓然倒下,不知生死。
剧烈的震动从大地传来,夜空中亦是轰鸣不止,巨大的裂口出现在大殿中央,仿佛有什么从地域而来正欲撕裂大地重见光明。
大地的裂口越来越大,众人皆站立不稳,屋脊上不时有石砾坠落,更有胆小之人面色仓惶地大喊大叫着“地震,是地震!”
“糟了!”
众臣末尾那人面色一肃,眼神一改先前的散漫锐利地看向大殿中央:“凶兽出世,必定涂炭生灵。”
“什,什什么兽?”小官结巴地快说不出话来,他拉住就要冲出去的男人还没说话,就听男人飞快道:“大殿要塌,快跑!”
而后小官眼前一花,便不见了那人踪影。
“捉妖簿子最后一页,”霍长婴皱眉紧盯着裂缝,“凶兽尺厉!曾霍乱中原大地而被压制千年的凶兽,要被唤醒了。”
萧铎自是从未听过,可他听出长婴的语气中的严重,不由地握紧手中干将。
“轰隆——!”
“嗬!”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这晚熟睡的永安城百姓无不在从地震中惊醒,他们抱起家中孩童,纷纷向屋外的大街上冲去,却都在看见天空中异象的瞬间傻了眼。
只见,紫宸宫上方夜空如同裂开了一道口子,雷鸣闪电如同白昼,野兽凶悍的嘶吼声从紫宸宫的方向传来,直吓得孩童哇哇大哭。
紫宸宫,灵德殿。
裂缝陡然间出现在晃动的大地之上,以飞快的速度向外蔓延而去,有人来不及躲闪便瞬间坠入深渊,呼救声响起片刻便被深渊吞噬。
大殿之内混乱不堪,即便建筑牢固也顶不住这撼天动地的地震。
霍长婴见状用内力量传音:“幻幻,快带皇后他们离开!”
幻幻担忧霍长婴,可眼下她分身乏术急得跺脚,在霍长婴再三安慰催促下,她一跺脚奶凶地丢下句“婴婴你要是伤了根汗毛,我就挠花你的脸!”便用狐狸爪子飞快结印,将王皇后等人和自己飞快卷入了幻境小世界中。
萧铎则大喊道:“赵程保护陛下出殿!”
赵程领命和卢庭彦一同迅速组织疏散人群,撤退出临德殿,皇帝却不肯走,直说要带皇后一同离开,等他们瞧见王皇后等人平地消失,赵程飞快解释完后,皇帝深深看了眼还在大殿之內同贺鲁努儿对峙的霍长婴,便再不迟疑,同众人撤出大殿。
“嗬——!”
夜空中如巨累轰鸣,地下若万马奔腾,灵德殿内,野兽的嘶吼从沟壑中冲出,仿佛带着被压制千百年的怒气,复腐朽而腥臭的气息随着凶兽的怒吼扑面而来。
霍长婴捂住口鼻,看了眼破败颓败的灵德殿,“阿铎,就剩你我了,怕不怕?”
他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笑意,可萧铎却能听出他的紧张,他握住长婴的手:“无论何时,与你同进退。”
男人的掌心粗糙而温暖,却能抚平霍长婴心中的不安,他用力握了握萧铎的手,弯了弯眼睛:“收了这凶兽,咱们回家吃饺子,想吃阿姐包的白菜馅儿饺子了。”
“好。”
随着夜空中的一道巨雷劈砍而下,凶兽尺厉从深渊中爬出,它头若赤龙却更加狰狞丑陋,竖瞳冰冷若蟒蛇,躯干巨大仿佛能顶破屋脊,佝偻的背脊上长着坚硬若铁的长毛。
“哈哈哈哈!”
贺鲁努儿仰天大笑,他站在阵法中央看着自己的唤醒的凶兽:“我族内老小皆因大殷而亡,自我有记忆起便发下毒誓,”他说着干瘪的眼睛中射|出狂喜的金光,手下不停打着结印催动尺厉毁天灭地,“伟大的真神啊,请您降下天罚,来惩罚这些道貌岸然的中原人罢!”
言罢,他催动巫咒,凶兽尺厉身形巨大而行动却不迟缓,它疯狂吼叫撕咬着殿内来不及逃脱的宫女内监,血腥气瞬间充斥在大殿内,尺厉扭动身形横冲直撞,它烦躁地拍打着阻挠它行动的朱红柱子,本就因地震而颓然欲塌的灵德殿此刻更是危如累卵,随时都可能坍塌。
“不能让它跑出殿门!”霍长婴同萧铎并肩而站,有石砾不时坠落,他抬头看了眼灵德殿的屋顶,脑海中飞快产生了个想法。
霍长婴同萧铎均听懂了对方话语中未尽之意,他看向萧铎叮嘱道:“等会儿一定跟紧我。”
萧铎用力握了握长婴的手,“带你回家,吃阿姐包的饺子。”他说这话时面上无甚表情,语气中却是全然的暖意。
尺厉庞大的身躯仿佛已经不能安于殿内的空间,它不停撞击着廊柱,朱漆楠木柱子上雕刻着金龙,在同那雕刻龙头对视的瞬间尺厉却愈发烦躁,它疯了般抓挠着柱子上的龙头,发出愤怒而刺耳的吼叫声。
而贺鲁努儿已经疯了,他哈哈哈笑着,眼神狰狞而痴迷地看着御阶上的龙椅,即便不时有坠石落下将他砸伤,他也浑然不在意,只是踉踉跄跄地朝龙椅走去,口中还不停念叨着:“有了这龙椅我就能回草原,再回到草原!”
霍长婴和萧铎对视一眼,再不管其他,他凝神运转体内的修为灵气将其全部汇集在一起,口中咒声不断,随着最后一音铿锵落地,无数的符篆夹杂着灵力的金光化作巨大的锁链瞬间缠上尺厉的四肢。
符咒的金光一字字烫在尺厉四肢的鳞片上,尺厉吃痛仰头大吼,蛮狠地扯动链条,霍长婴脚下一个不稳便要被尺厉拖动,幸而被萧铎拉住才没有撞上廊柱。
霍长婴催动咒语,手中飞快捏决将那几根粗壮链条钉入地下,他凝神用灵力催动符篆,却到底还是修为有限,不由地冒出冷汗来。
锁链之上符咒若烧红的烙铁般落在尺厉的四肢,随着霍长婴符咒的催动蜿蜒的符文隐隐向着尺厉的心脏靠近。
尺厉发怒,它巨大的竖瞳寒光森然怨毒地看向霍长婴,咆哮声若雷霆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突然,簇簇光束化作锋利的箭矢从尺厉血盆大口中射出,光簇若利箭却带着无形的煞气,其所到之处顷刻间便化为齑粉飞灰,无论肉身石块!
霍长婴目光一凛,与萧铎一起飞快跳跃躲闪引诱着尺厉的攻击,殿内三四人合抱粗的朱漆柱子几乎瞬间折断,巍峨的灵德殿若悬在高出的危卵摇摇欲坠。
“嗬——!”
尺厉被激出了愤怒,它低头怒视向若蚂蚁般却怎么都按不死的人类,心中烦躁之情更甚。
“阿铎!”
霍长婴看向另一边的萧铎,“动手!”
萧铎闻言纵身飞快几个跃起,尺厉喷射|出的光簇也随之落下,凿穿砖块,瞬间飞溅起来无数碎石,大殿欲塌。
“走!”
就在两人汇合的刹那,萧铎拦住霍长婴的腰便要施展轻功向殿外冲去,忽的,霍长婴的脚腕却被大力扯住,却是尺厉挣脱开了一处锁链,原本符篆所铸的锁妖链此刻反被煞气所污,竟反牢牢缠上了霍长婴。
“轰隆隆——”
灵德殿上的屋脊即将坍塌,萧铎来不及上多想,干将出鞘竟生生将那锁链绕其上,强行将霍长婴抽出,而那侵染尺厉凶煞之气的链条却仿佛长了眼睛,无赖般顺势而上将萧铎的右臂死死缠住!
锁链为凶兽煞气所侵蚀,金石符咒难破。
大殿內坠落的石块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萧铎眼神一沉好似瞬间便做了决定也仿佛是可在骨子里的执念驱使,他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霍长婴甩出大殿。
“阿铎——!”
殿内房梁砸下响声震天动地,迅速砸下的碎石瓦砾在霍长婴的瞳孔中陡然放大,他眼前似乎还能浮现出男人浅淡微笑的模样,却又在下一刻被不断涌上眼眶的泪水所模糊。
摔在地上霍长婴也顾不得疼,他连滚带爬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去,赵程等人却立刻呼啦啦围上将他架住。
“放开!”霍长婴发了疯般用力挣脱,“阿铎,阿铎还在里面!放我去找阿铎!”说好了同去同归,你怎能食言不要我了?
赵程在没看见自家将军出来时便心生狐疑,此时闻言更是大惊,“将军还在殿内?!”
紫宸宫禁军忠心耿恩,皆是萧铎一手带出来的兵,他们骤然听闻全都不管不顾地向大殿内冲去,却又都被动荡不停的大殿困在殿外。
不过瞬间,巍峨高耸的灵德殿轰然倒塌!
“阿铎——!”
而就在霍长婴濒临绝望的刹那,谁也没发现一道青光从他的手腕上直飞射|进正在坍塌的灵德殿。
“吼——”
突然,清亮的龙吟破空而来,刹那间有烈烈白光从沙尘暴起的灵德殿迸射而出,乌云压顶的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等刺眼的光芒散去,众人方看清那盘旋在夜空中巨大究竟是什么。
“青,青龙啊!”
“青龙现世了!”
“天佑我大殷啊!”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从人群中响起,更有激动者热泪盈眶地跪地直叩首,口中不停念叨着“保佑大殷,保佑大殷。”皇帝在侍卫保护后凝视着夜空中引颈长啸的青龙,眼眸中似乎有不可捉摸的神色滑过。
大悲之后便是大喜,霍长婴怔怔地看着从小青龙背脊上滑下来的男人,好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直到萧铎三两步上前将他一把拥入怀中,听着男人心脏还在胸膛里强有力地跳动的声音,霍长婴才渐渐缓过神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若再这般,我可就真不要你了。”
闻言萧铎心脏抽痛,在方才那个时候他来不及多想,似乎下意识的决定便是如此,可此刻听了长婴的话,他又心疼长婴,是以他在心中发誓,目睹爱人在自己眼前丧命这般的痛苦绝对不会让长婴体会到。
萧铎正想出声安慰,就听见已成废墟的灵德殿处发出“咔啦啦”的响动,随着一阵碎石落地的声响,凶兽破土而出!
“嗬——!”
小青龙刚才睡梦中惊醒就救下吓人将军,此刻正打着哈欠想再躲回美人天师的手腕上补个回笼觉睡觉,就被一阵恼人的吼叫吵醒,他愤怒地朝着噪音的方向大吼,定睛一看之下却是吓得他打了一喷嚏。
像龙没有角,像牛没有蹄,这是个什么丑东西!
小青龙惊吓厌恶之下,巨大的龙尾直接朝着凶兽脑袋上招呼而去,青色的大眼睛中还透露出嫌弃鄙夷之色。
众人:“……”是他们眼神不好看错了吗,为什么他们会在青龙庄严肃穆的脸上看出嘲讽来?
凶兽尺厉并非浪得虚名,即便被困住压在大殿之下也只是受了伤,它愤怒地喷着鼻息,俯视着玩弄它的人类正欲发怒,就被不知那来的大力拍回了废墟中。
霍长婴:“……”
他看着身形巨大的神兽凶兽斗法,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而不过瞬息间,他便回过神来,口中念咒手上打着结印欲将凶兽封印压回幽冥深渊之中,腹内却传来一阵猛烈的绞痛,寒意如针扎般刹那间蔓延四肢百骸,冻结了他游走的修为。
萧铎一把扶住面色惨白踉跄不稳的霍长婴,他只觉掌中握着的手寒冷如冰,“长婴你怎样?”
霍长婴脊背直冒冷汗艰难地摇了摇头,他怎忘了这是他早年间烙下的病根,因萧铎把他照顾的很好已经许久没发作了,以至于他差点都忘了它的存在。
正在他凝神运气之时,忽的感觉手上一空,霍长婴猛然睁开眼,就见他手里的捉妖簿子不见了踪影。
“什么人?!”
萧铎脚步微动立刻追了上去,长剑抵在那人颈项间,冷声斥道:“拿来。”言罢他目光扫过那人,眼睛狐疑地微微眯了起来,“你是何人?”
只见那人腰间别了个酒壶,一身粗布短打,面容藏在斗笠下看不清楚,露出来的发丝隐约能瞧见些灰白的头发。
“小子,反应够快啊,比霍小子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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