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爹呢。”
说着,何安似想起来似的,他回来只来得及去跟奶说小饼的事儿,都忘了说一声儿何越相看的事儿了。
不过对着自己妻子,何安的顾忌便少很多了,拿这事儿跟她说了说:“你说要是这事儿成了,越儿哥岂不是得娶个郡主娘娘回来了?咱们何家跟着那也是称得上跟皇家攀亲的了。”
何安了解她二婶,她二婶这人要是没点谱的事,是断然不会写信来说的,这位淮南郡主定是约莫已经有谱了才来信告知。
“明儿我也跟奶说说,让她知道她以后可得有个郡主孙媳妇了,肯定把她高兴的。”何安说得头头是道的:“不过这等事不能宣扬了出去,咱们自家人知道就行,万一没娶成又给传了出去,恐惹人笑话来。”
他说着,也没注意妻子楚荷的脸色不大好看。
好一会儿他才发现,问了句:“小荷,你咋了?”
楚荷摇摇头,轻声回他:“没事儿,我就是心里有些不舒坦,这样吧,你先等着爹,我回床上躺会儿去。”
“快去快去,你哪里不舒坦的,要不要我找个大夫来。”他问,还扶着人上了床,见她闭着眼,抽了床被子给她盖上,问了声儿。
“别。”楚荷睁眼,拦住人:“不用了,我就是有些不舒坦,睡一觉就好了,要是明日还不舒坦,到时候再请来大夫看看就行。”
何安也觉得这样可行,便点点头:“好,那你先睡着。”
说着他也不惹人,把放在小桌上的浓茶给端了来,一边喝茶不时又看着楚荷的脸色,见她脸色慢慢红润才放了心。
何志忠是半夜里才家来的,他知道家里人都睡下了,脚步声儿也轻,也没回房,直接让人烧了水提了去前边书房里头,准备在书房里洗漱后就将就给睡下的。
何安一直听着声儿,眼眸都快睡下了,一听到动静儿,顿时回过神来,去了书房里找了何志忠,把他二婶来信说的事给他说了,等何志忠回了话这才放下心来回房了。
翌日,何安打着哈欠先去了书院,不多时,楚荷也回了趟娘家。
楚荷回娘家次数不多,上回还是张氏这个当婆母的归来,楚荷也没有跟婆母相处的经验,便回了趟娘家问楚三娘子拿了主意的。
一见了她,楚三娘子也诧异,忙拉着人往房里走,边问道:“怎么了闺女,可是你那婆母给你气受了不成,这不年不节的,你怎的来娘家来了。”
楚荷昨日夜里其实并没有睡好,这会儿还挤出一抹笑:“娘,我没事,就是想你和我爹了。”
这话楚三娘子可不信,她撇了撇嘴儿:“你是我生出来的,甚么性子我这个当娘的一清二楚,要是真没点事儿的,你能来的?”
楚荷苦笑。当真是甚么都瞒不过她娘这双利眼。
想了想,楚荷缓缓开了口:“昨儿我二婶寄来的家书到了,听说在京城里给越堂弟那边相看了个女子,若是不出意外,这姑娘怕就是二房的长媳了。”
楚三娘子一下就明白了楚荷的意思:“可是那姑娘出生太好了些?”
独木难支,家家户户都有门庭亲眷,何家大房二房这样的亲缘是顶顶亲的,两家关系近,要真是闹了些伤面儿的也会伤了两家和气来。
说句不客气的,就是何家二房犯了事,大房也都是要跟着吃挂落的。
楚荷点点头,只说:“宗室里头的。”
楚三娘子“嘶”了声儿。她也是没想到,何家二房的官都已经当这么大了,不止在京城里当了大官,还能娶上这等金贵的姑娘了。
话都说出来了,楚荷也就不瞒着了,说道:“我看夫君的意思,对这亲事是很是看好的,二婶娶了这么个高门媳妇,我这个做侄媳妇的也是高兴,我就是怕...”
怕甚,自是怕那高门媳妇不好相处。
楚三娘子对此就是深有体会的。楚家三房人,妯娌三个,性子个个不同,她那大嫂是万事不管的,只有动她头上才会反应,二房那个长了一双富贵眼,哪里富贵眼往哪里钻,有这么两个妯娌在,早前还没分家的时候,楚三娘子可是深受其害,吃了不少亏的。
更是不愿意见闺女吃这个亏的。
何家大房只有何安一个儿子,二房四个,她闺女的性子她知道,不是个掐尖要强的,这种妯娌之间,彼此有些小心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要表面儿上和和气气的,那就已经是难得的了。
楚三娘子点头:“你说的是,那等高门女子自来就跟咱们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同,性子上有些傲气怕也是正常的,不过小荷,你也别太担心了,总归你们一个在京城一个在府城呢,碰不到一处,这矛盾就少了,哪怕往后回来焚香祭祖甚的,也不过是相处少许时日罢了,放宽心。”
楚三娘子又说,这儿媳妇的脾性模样那二房是定然会查的,依着她跟二房那边打过两回交道来看,那何家二房的老爷夫人也不是那等只要富贵前程,不要人物品性的。
“要是个好相处的,那以后这门亲就是真真儿给攀上了。”
楚荷细细想着楚三娘子这话,觉得她娘说得有道理。说到底,楚家几房人闹成这般,那是因着早前没分家的原因造成的,如今分了家,除了偶尔有些糟心外,别的倒也没甚,他们这还是隔了一房的妯娌,一个在府城一个在京城,哪怕是处不惯,只要不在一块那就没甚大矛盾的。
楚三娘子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不过啊,人二房的大公子眼看着都得娶亲了,你也得努力加把劲儿了,女婿可是何家的长孙,你是长媳,得赶紧生下何家的曾孙了。”
“娘。”楚荷羞红了脸,嗔道:“哪有你这样的,这甚么时候有孩子又不是我想有就有的。”
楚荷都嫁过去三四年了,一直没开怀,大房那边刘氏等人也是急的,在请了大夫来家里把个平安脉的时候也是给楚荷把了脉的,好几个大夫都说楚荷这脉没问题,身子骨好得很,如今没怀,那就是缘分许是没到了。
倒是何家嫁出去的两个闺女何心何真姐妹两个,膝下已经有了儿女,称得上女儿双全的了,姐妹俩有时回娘家把小外甥们带来,让楚荷也想赶紧生一个,无奈她就是没这个缘分。
楚三娘子犹犹豫豫的,突然带着几分迟疑的说了起来:“那、那个闺女啊,要不然,要不然你让女婿也让大夫给瞧瞧。”
“甚么意思。”楚荷没懂。
楚三娘子跺跺脚,咬牙把话给她说清楚了:“你说你也嫁过去这好几年了,身子骨又没问题,怎么就会怀不上呢?”
这还得宜于楚三娘子听到过一嘴的闲话。
这几年因着嫁了闺女到何家,楚三娘子跟前儿难免有些巴结的人,有这巴结的人,自然也有那喜欢说酸话的人。
她那妯娌,楚家二娘子就是一个。
楚二娘子长了一双富贵眼,连带着生得女儿也是如此,当年勾搭上大房堂姐的未婚夫婿,害得人退了亲事,又险些来勾搭三房的女婿何安,最后挑来挑去的还是跟大房那个好上了,嫁了过去。
她这个隔房的侄女本就是个喜富贵的日子,当初使了千般手段,硬是装作不爱俗物的模样把人夺了去。但这日日在一块儿哪有发现不了的,最后还是暴露了,她所幸也不管不顾,整天在夫家闹腾。
楚二娘子不高兴自己闺女嫁得不好,眼看三娘子被人巴结着,就不时说上几句酸话,说她家楚荷嫁得再好有甚么用,那就是个不下蛋的,迟早也是要给别人腾位置的。
说实话,楚三娘子心里确实担忧。她女婿那定然是好的,但架不住膝下没个孩子啊,一年两年,三年四年都好说,但这要是一直没有,换了她是何家的长辈也得有微词了。
她把这事儿给放在了心里见天的想,一日路过街上,听两个婆子吵嘴,嘴里说着甚么蛋不蛋的,楚三娘子脚步一顿,便听了会儿。
一个说那母鸡下蛋都不用公鸡,一个说母鸡下蛋确实不用公鸡,但要没有公鸡,那小鸡咋来的?
楚三娘子当即茅塞大开。
是啊,那母鸡确实能下蛋,但没有公鸡,它也生不出小鸡来啊。照着这个理儿,她闺女身子骨好,本就是能怀的,但要是那公的不行,那怎么怀得上的?
楚三娘子说了半晌,出去端了碗水几口喝了,问她:“你说娘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事实上,她家闺女嫁得好,这四周邻里们羡慕归羡慕,但如楚二娘子一般说楚荷不下蛋的还有不少,只是这些人都在暗地里偷偷说,别以为她不知道的。
“要我说,这事儿指不定那就是女婿的问题,你好好的,那他定是有问题的。”
楚荷只觉得很是荒唐:“夫君他,不会吧?”
她身子好,那何安的身子骨比她还好,从外表上就能看出来,何安是继承了他爹何志忠那般高大的块头的,且,楚荷听刘氏说过,说何安从前跟着二房几位堂弟一块是练过武的,这练过武的人哪有甚么病痛的。
看小堂弟就是如此,文弱的书生进了考场几日,出来时都要倒下了,他只睡上一觉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娘,你肯定是搞错了。”楚荷肯定道。
楚三娘子哪管搞错没搞错的,她的目的就是想求个安心。若是大夫都说他们夫妻两个都健康得很,她也就能放下心,只当这缘分还没来。
但真的是呢?
“你这丫头,你以为那练武的人就不生病了不成,咱们人谁不经过那生老病死的,你爹堂堂一个大男人,你忘了去岁还病过一回的?这生病又不分男女,该谁生病谁就得生病的。”
楚荷往娘家给跑了一趟,本就是想找楚三娘子这个当娘的说说心里话,毕竟那话她一个当媳妇的也不好跟祖母说,更别说婆母张氏了,只这一趟,不止说了心里话,还让楚三娘子给半哄半骗的让她答应请个大夫给何安看。
回去的路上,楚荷还满是后悔。你说她怎么就答应了呢,这等事儿谁敢请了大夫来看的,这不是明摆了说她男人有些问题么。
脑子里乱得很,半路,她又转头去了二房。
门房早就认得她的,都不用她开口便开了门儿请她进去。楚荷一路往后边走,没一会儿就见了坐在园子里捧着本书苦读的何敬。
身边还立着两个小厮捧着茶水糕点。
端的是一副富贵公子的做派,楚荷轻笑一声儿,等何敬看过来才同他说:“小堂弟看书呢,你继续看,甭理我。”
她可是听夫君说过,说是这小堂弟因为丢了面子,觉得下不来台,这回肯定是要在房里待上几日的,谁知道一个夜里就好了。
何敬看见楚荷,眼里先是闪过一道心虚。
早前,在楚荷这位堂嫂面前他也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还说让她等着看她考上秀才公的。如今大堂嫂就在眼前,何敬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热,又很快被掩下去,仰头挺胸的:“大堂嫂你来了,你随便走走,我还要读书,就不陪你了,你要是想笑,就笑吧。”
他不怕!
何敬在房里那可是深想过的,左右如今是丢脸丢完了,他所幸破罐子破摔了,反、反正他还小,这回没过定是那主考官不识货,遗漏了他这么一篇惊天动地的好文章。
他不怪。
这回主考官那是漏了没看见,等下回他再写一篇好文章来,定让他后悔莫及!说着,他甩了甩头,一个侧身读书去了。
身边两个伺候的小厮憋着笑,低着头,肩膀不住的抖动。
楚荷觉得她一个当堂嫂的也不好当着小堂弟的面儿笑话他,便也不打扰他了,问了府上的下人二公子三公子去了何处,有嬷嬷回了话:“先前大爷来寻了大公子二公子,奴婢瞧着像是有事的模样,没一会儿两位公子就出门了。”
“出门多久了?”楚荷问道。
“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何志忠那般铺子忙抽不开身,便给何楠兄弟两个介绍了一个专门修建房舍的队伍来,为首的大汉姓蔡,一身黑,长得壮实,手下有七八个兄弟,专门在这府城各处帮人搭建房舍,信誉极好,何志忠认得人,便让何安来请了他们兄弟过去见见。
“你们就叫他蔡叔就行,认识也多年了,你们只管把房舍交给他便是。”抽了个空,何志忠给他们双方介绍起来。
大周商道各行各业,像这般专门给人搭建房舍的有不少,但这市场想挑个全然放心的少,这蔡叔一队也是何志忠认识多年的才敢介绍来,二房的房舍要修一下,所幸他们大房那边也一起建一个的。
何志忠把大房这边的事交给了何安。
“家里的房舍要推了重建,地基肯定是不够的,你们回去后带点礼走一趟村长家中,请村长帮着重新给划一块儿来,再去采买砖瓦。”
采买砖瓦当然也是有技巧的,要是不识货的被人给忽悠,能把那下脚料的当成好砖给买了,一般人家也大多是识货的,只是像他们几位这等小少爷,连菜都分不清,哪里会分得清楚砖的。
何志忠便让蔡叔给搭个手,带他们几个去挑一回,等他们认得了回去买砖也就不怕被骗了。
何安跟着蔡叔往外走,等踏出铺子了顿时反应过来:“不对啊爹,我还得去书院里呢,哪有空回老家去建房舍的?”
何志忠都没理他。
他没空,他这个当老子的就有空了?
“还是你想请你爷回去建房的?”
一句话就把何安给问住了,他呆在原地半晌,还是咬牙跺脚的跟着蔡叔走了,去认砖去了。
得,他还有甚么办法呢,谁家他们大房就他这个一个当儿子的!
蔡叔带着几个金贵的小少爷出了铺子,一路往城郊的方向走,过了府城热闹的街市,在一处宽敞的地方停下,指了指那显得破旧的砖窑跟他们说道:“到了。”
烧砖是一门技术活,先得用黄土活泥制成砖形的泥块儿,等晾干后在堆放进窑内,这放置泥块儿也有讲究,必须是那易通风的,等堆放好了后,在窑底添上柴火,把窑内的泥砖烧成红砖青砖。
蔡叔跟这砖窑的人认识,往常也带过人来,砖窑里的人本来也不好奇,只是见他带了几个衣着华贵的小少爷来,有些摸不清底了。
“老蔡,你这是?”烧砖的看了他们一眼。
蔡叔笑呵呵的:“没事,就是带几个小子认一认这好砖坏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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