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贺林轩已经一锤定音:“各类统计,共四千六百万贯有余,其中折合白银者,为一千七百万两。”
与去年的九百万贯钱,折合的两百万白银相比,增长何其可怕!
直接的数据冲击,让百官心如擂鼓,大受震撼。
静默一瞬之后,丞相柳明东第一个开口说出自己的疑问:“户部计量的数目必定经过三番核准,无有谬误。只是户部今年折收的白银,竟有一千七百万两之多?据本朝银山记所载,截止今夏,大梁境内所放白银约有三千万两,即,大人所说,超过一半的白银在商业中流动并回收国库了吗?”
这可是真金白银!
如果属实的话,也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贺林轩笑道:“并非全部收纳在国库,其中,将近三分之二分散在各州银号中。而根据去年银号整改的规矩,银号隶属于户部,银号所持与户部无异。再者,去岁陛下批复商业借贷专法,银号直接参与在商业环节之中,商户存银于银号,再以银票交易。如此,白银流动的数目才比往年多。”
柳相听罢,便大喜道:“如此盛世,古往今来独有此例。全因陛下圣明之治,微臣恭喜陛下,也代万民感谢陛下圣恩!”
此言一出,百官无不附和。
一时之间“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样的口号在金銮殿上响起,回荡无穷,让上首的皇帝龙心大悦。
虞明博回到家,已经是入夜。
这一下午,他都在工部鼓舞士气,又施压让他们务必将各州试种之事放在心上,拿出实打实的成绩来,不得有丝毫松懈。
坐在书房里喝了一碗热茶,驱走了骨头缝儿里挤出来的冷意,他整个人才算活泛过来,觉得有些饿了。
他这才想起来,下朝到现在,还没正经吃上一口饭菜。
他捏了捏眉头,吩咐随从取些吃食来。
不多时,饭食来了,原本闭目沉思的虞明博睁开眼来,意外地发现父亲也跟着走进自己的书房里。
虞明博连忙起身,“父亲,您怎么来了?今日天冷,眼看着要下雪了,您有事,唤我过去就成,怎能劳累您。”
安平侯爷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摆摆手让他先行用饭,不必理会自己。
虞明博一边琢磨他的来意,一边又因为他那个仿佛带着些赞许的笑容而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囫囵填饱了肚子,虞明博摆手让小厮撤下碗筷,便起身来到安平侯爷身边,理了理衣袍,和他相对坐下。
书房的地上烧着地龙,席地而坐,暖烘烘的。
这是今春才安置的,听说背后也是贺林轩出的主意。
虞明博的动作顿了顿,想到从前和父亲隔着火盆说话的场景,不由心生感慨。
“之前想着事,都忘了换一身衣裳。”
原来他身上还穿着朝服,平白让这场谈话多了几分严肃的意味,不过虞明博有些疲惫,说话便多了一份随意,父子之间反而没有以往那样的距离感了。
安平侯爷却笑道:“你能沉下心思索,而不是踹人叫骂,已是不错的长进了。”
虞明博脸上一臊,嗫嚅片刻,才憋出一句:“……让父亲见笑了。”
安平侯爷含笑摇了摇头,“从前你凡事顺风顺水,少有挫折。如今有一个贺林轩,虽是拦路虎,却也是难得的磨刀石,明心镜,能证己身长短,亦不失为良师益友。”
虞明博苦笑,“良师……倒也罢了,益友大可不必。父亲,就冲他那张嘴,我便是长进十几年,也跟他走不到一块。”
能看得出来安平侯爷今日心情非常好,虞明博便也难得与他说了句玩笑。
随即,虞明博叹了一声,说道:“六月贺林轩请旨回家陪他那夫郎,可谓是行事荒唐,受几多诟病。您那时便说他此举背后有深意,我左思右想却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今日,户部一个个数目砸下来,我才算回过滋味来。”
“哦?”
安平侯爷露出倾听的神色。
虞明博下意识坐直了一些,说道:“在今日之前,我便知道户部今年能取得不小的成果。毕竟,府里处处都能感受到新商的侵蚀。改造的地龙,五谷轮回地,添置的屏风壁画,瓷器,酒水新茶,这些,不都带着户部新策的影子吗?但我还是低估了成效……”
虞明博握了握拳,又松开。
“父亲,那是明明白白的数字,与去年相比,近十倍的增长!何其恐怖。”
虞明博笑了笑,“下了朝,陛下还召见了我,说来年批给工部的银子会宽裕些,让我放开了手去做。父亲,您可知道,当时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感受到了一种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