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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用过早餐后会在鲤乡镇短暂的停留一个上午,采购新鲜的时蔬和必要的物资,毕竟下一个城镇是林城,距离鲤乡镇足有两日多的车程,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天都要在野外度过。
    凤霖兴致勃勃的换上便行的衣裙,前呼后拥的出了客栈。六名军士呈六边形把凤霖一行人和人群分隔开,李麟厉走在前面,紫棠和青萝在她左右手服侍,后面还跟着钟书归。据这位公主说,她喜欢与民同乐,但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郁川想不明白这算哪门子的与民同乐,他更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何也在凤霖的仪仗之中。
    紫棠撑着竹纸伞为凤霖遮挡阳光,顺便挡一挡人群探究的目光,但围观群众的热情岂是一把小伞能抵挡住的。
    “俺们这小镇啥子时候来的这样的人物,仙女似的,咋个没听说过呢?”
    “这俺知道,俺婆娘的舅兄就是城门的守卫,他昨天正好值守,是傍晚城门快落钥的时候进城的。害,好家伙,浩浩荡荡一大队人,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那马车都有四辆呢!是从盛京城来的,不知道是哪家的管家小姐,这么大的排场。”
    “排场倒是其次,这盛京城来的公子小姐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美啊!俺隔壁的翠花,说是被那白衣小公子看了一眼,直接晕倒送医馆里去了。”
    ……
    对凤霖品头论足的还算是好的,还有些大声喊说着浑话的,窥视的、不怀好意的、露骨的、淫邪的,什么样的目光都有,什么样的言论也都有,郁川忽然理解了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的原因了。
    好在是鲤乡镇只是个小镇,来围观的人比起盛京,简直是九牛一毛,而且民风淳朴,就这么几个军士足够让围观的人群不敢太过靠近,这采购还算是顺利。
    临近正午,小镇上最大的酒楼直接被凤霖包下,她坐在二楼临街的包房里,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郁川坐在她对面,昨日他们明明做了那样的事情,今日她竟像个没事人一样,除了早上见面时打了个招呼就再没有任何交流了。她这样的态度应该是好事,但他却有一种如鲠在喉的不舒服,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她保持同一姿势盯着窗外看了好久,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也看了几眼外面,没什么特别,也不知她看什么这么起劲。
    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郁川开口问道:“有什么稀奇的事吗?”
    “并无。”
    “那你在看什么?”
    “看人。”
    “好看?”
    “好看。”
    “……”郁川哑然,他就不该多这句嘴。
    凤霖终于舍得把目光落在郁川身上,看着他微微懊恼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人呐,怎么看都不会厌。明明每个人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一样的,就像,一个闭合的圆圈,”她深处手指虚空画了一个圈,“所以,生活是没有出路的。过一天是一天,过一个月算一个月,虽然没有什么前途,却还是努力延长时间。挺有意思的,明明就是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却依然能心怀希望,仰望星空。这样的人啊,难道还不好看吗?”
    她说着,上挑的凤眼里流露出一种名叫“羡慕”的情绪。
    看到她此刻的样子,心里突然涌现出心疼的感觉,也不知道心疼她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她不开心,明明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淡淡的笑意比春风还要和煦。
    “你也是这样的人,你也好看。”
    “噗嗤,郁小将军,”她笑得花枝乱颤,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她躺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笑僵的脸,“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好看,谢谢你的夸奖。”
    “我……”不是想夸你。郁川欲言又止,默默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是夸她吧。
    吃过午膳后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竹城。
    凤霖闭着眼靠着软枕半躺着,她似想起什么忽然睁开眼说:“卢言,等到了竹城,你就走吧。”
    卢言愣住了:“走?”
    “对,不用跟着我了。”
    卢言第一反应不是喜反而是怀疑,这个一贯行事乖张的人突然来这么一出,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厌了,不想看到你了,”她不耐烦的解释,命令道:“你从现在开始骑马,下车。”
    卢言满头雾水,这阴晴不定的脾气,他懒得理。
    没成想,钟书归竟叫停了马车,让人把马牵了过来,一副请他出去的样子。他冷哼一声,拂袖下车。
    一个小插曲后,又继续前行。
    马车里就剩下凤霖和钟书归二人,钟书归幽幽叹气,说:“你为什么不好好与他说呢?明明做好事,却摆出恶人的样子。”
    凤霖看着摇晃的车顶,答非所问:“书归,他一定可以画很大很大的一个圈吧。”
    钟书归坐到凤霖身边,与她并排靠在一起。
    她望着车顶出神,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悲伤的情绪。四角的车顶就像永远困囿她的公主身份,她的姻缘、她的夫君、她的后半生都是既定好的无法选择,这是她享受了公主待遇的代价。就算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就算早就知道必然会有这么一天,但真正切身经历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不甘,悲从心来的无奈不可断绝。
    钟书归揽住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安慰她说:“凤霖,你也可以的,你也可以画很大很大的一个圈。还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尚有路可走,就算无路可走还可以腾跃而起。不管怎样,我都会跟着你一路走下去。”
    凤霖闭着眼睛,无声的摇了摇头。
    车外,郁川看到卢言从马车里出来骑上了马,双眼一亮,策马到了他的身旁。
    “承明!怎么骑马了?是马车里坐着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卢言好像永远都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配上他俊秀冷清的面容,只会让人觉得他崖岸高洁。
    “公主不准我坐马车。”
    “她为何不准?你受欺负了?”
    “她不想看到我了,让我到了竹城就走。”
    郁川闻言大喜,心想着这凤霖公主还算信守承诺,不枉费他的“献身”了。
    “这是好事啊!你可以做回你卢承明了,再不是凤霖公主的面首了!”他为好友脱离苦海发自内心的高兴。
    “嗯,是好事。”卢言说,但脸上却没有太多的喜色,反而多了点忧。
    郁川不解:“怎么看你不怎么高兴,难道你不想走吗?”
    “怎么可能!我一直想的啊!”卢言毫不犹豫的反驳,说出心中的顾虑,“只是我娘……若是那老匹夫知道了,我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郁川脸上的喜色也黯淡了几分,卢言是户部郎中卢清的庶子,他娘本是卢家主母韦氏的陪嫁丫鬟,后来开了脸,生下卢言后才做了妾。看卢言就知道她娘生的极美,但太过美好的东西往往都伴随着不幸,他娘善良又软弱,被人使绊子毁了容貌,从此失了宠,就算有卢言,日子也还是过得十分艰难。
    后因其父想谋个户部侍郎的职位,意欲搭上忠王的门路,听闻忠王喜好男色,就起了邪心想把卢言送到忠王床上去。结果不知怎么的,最后成了凤霖公主的面首,不过他这官也是一样升成了。而卢言之所以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里,除了公主府守卫森严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娘,她娘还是贱籍,卢清牢牢的把他娘捏在手里,这就等于捏住了卢言的命门。
    这确实有些棘手,只要他娘还在卢清手上一天,他就会受到卢清的制约,这必将成为卢言日后发展的隐患。
    “等你在竹城找到了落脚点,就可以把你娘接过来与你一起住了。”
    卢言拧着眉头:“只怕那老匹夫不肯放,难啊。”
    郁川握着缰绳,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他说:“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实在没办法他再去求凤霖,她一定可以的。
    卢言惨淡一笑:“但愿吧。”
    郁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信誓旦旦的说:“等你变得足够强大,到那时卢侍郎定会把你娘拱手送还给你,承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卢言收紧握住缰绳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眼神坚毅的看向远方,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振作和觉悟:“你说得对,我要让那老匹夫后悔,跪着求我,我要自己掌握我自己的命运。”
    “驾!”他挥动缰绳,策马疾驰,一人一马驰骋在林间的官道上。风猎猎的刮在脸上,微微的痛让他感觉到酣畅淋漓的痛苦,心中积郁已久的苦闷、不甘与愤怒在此刻得到了释放,久违的自由。他是山林间啾啾鸣叫的鸟儿;是天空里翱翔的苍鹰;他是水里游动的鱼儿,是大海里跃出的鲸;是风、是云、是雨,是一切不受拘束,随心的万事万物。
    疾驰的马一路惊飞鸟群,树林里一时沸反盈天的热闹。
    作者有话说
    和亲是不可能真的和亲的,总不能让男主剁了去宫里当太监陪着吧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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