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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谢译真的睡在了客厅沙发上。
    旧沙发又窄又小,棉絮都被压塌了,填充物下清晰的木头质感铬着肋骨生疼。
    到底是少爷身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一整晚睡得极不安稳。
    后半夜卧室门开了,祝福抱着一条薄毯子走出来,轻手轻脚盖在他身上。
    她回房里后,沙发上的某人舒展了眉心,在闭眼委屈的情绪里不自觉勾了嘴角。
    再后来,卧室门没有关上,谢译却没敢进去,好不容易有点和好的迹象,可不敢被私心鬼祟给搅浑了。
    他就铬着木头架子,蜷缩着挤在毫无舒适感的软绵花里,皱着眉硬生生睡着了。
    翌日醒来,祝福起床,看着在沙发上的人双手抱胸光着膀子,其中无处安放的一只大长腿支在地板上,薄毯子大半落在地板上,那条浴巾在他的辗转下散开,派大星被困在某人的臀部底下,露出半张褶皱笑脸。
    在这样一个迷雾般的清晨时分,祝福恍然直面自己的残忍。
    把他拉下了万千瞩目的神坛,过着平凡市井的小日子,扑面而来的违和感。
    她走过去,将毯子重新盖到他身上,有一丝不放心,将掌心贴在男人的额头,不烫,还带些凉,许是还没来得及发作。
    最后,是谢译得逞了。
    在卖惨这条路上找到了定位,越走越惨越远越宽阔。
    阳城五中最近疯传着一个消息。
    传闻中未婚先孕的祝老师原来已经结婚,丈夫帅气多金,气质出众。
    当初在背后众说纷纭的人都改了口径,从对祝福的关注转移到了对那位不知姓名的男主角各种臆测。
    下课铃打响。
    “这节课就上到这里,离开时带好随身用品,下课。”
    同学们陆续从美术教室离开,祝福整理着教案准备回办公室,看见教室后面几个女生窃窃私语还不肯走,眼神装着若无其事地往讲台这里看。
    她出言提醒:“再不回教室,下节课就赶不上了。”
    课间十分钟,从美术教室走到高一教学楼并不充裕。
    那几个女生没犹豫便站起来,叁叁两两离开教室,等祝福出去,才发现她们没走远,磨磨蹭蹭只到楼梯口。
    “还不去教室?”
    “祝老师,我们下节体育课。”其中一个绑马尾辫的女孩笑嘻嘻地说。
    难怪啊,祝福了然,不再多说什么。
    “祝老师。”是另一个短发女生,被同伴推搡着硬是开了口,“听说你另一半超帅,长得像是陈XX,就是那个明星。”
    有了一个开端,剩下的人一哄而上地问,每个人都说了一个名字,大约都是自己的偶像。
    “不对,她们说像吴XX,那才是真的帅,低音炮无敌魅力。”
    “明明是张X更帅,尤其跳舞的时候……”
    “我们家XX才是最棒的。”
    八卦问着问着,更像是维护偶像的硝烟之战,祝福看着她们七嘴八舌,顿时无语。
    她不追星,那几个人名也时常在同学间听到,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这会儿也分不出个是非对错。
    她们争论不下,忽然齐刷刷地看向祝福:“老师,你说。”
    说?说什么?
    祝福脑子里只冒出几个问号: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说什么。”她微微笑着问,略带无奈。
    还是刚开始的短发女孩:“你另一半像谁,是不是陈XX……”
    “犯规,不可以引导。”她问得太私心,其他几个女生抗议了,又是一轮争执。
    悠扬的上课铃响了,她们还在楼梯口僵持不下。
    “上课了,你们迟到了。”
    “祝老师你回答我们就走。”几个人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祝福扶额:“他谁都不像,只是一个普通人。”
    切,这么无趣保守的答案,太没劲了。
    几个女生一脸意兴阑珊,拖拖拉拉就往操场走了。
    也就是体育课没在怕的,周老师对男生很凶,但对女生特别宽容,从不计较。
    祝福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不免发笑。
    她轻抚着腹部,眉眼浅浅温柔,好奇问着:你觉得他像谁呢。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当旁人将谢译自动带入成为丈夫角色,并没让她反感或排斥。
    或许,抛开那些口是心非,在自私里她也愿意和他捆绑在一起。
    下班回到家,祝福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那位在校园里引起纷争的普通人。
    巷子口超市里的廉价白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灰色老人裤,脚上蹬着十几块的夹脚拖鞋。
    谢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啊,祝福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客观,一点不偏颇。
    她回来了,谢译的视线就有了归处。
    反正就是粘着她,腻着她,一秒钟都不想离开她。
    男人死乞白赖地耗在这里已经叁天了,她的态度不冷不热,模棱两可,大约知道赶不走,就听之任之,并不太管他。
    “回来了啊。”
    伸手想讨个拥抱,被她一个转身扑了个空,谢译也不恼,紧跟着她的步伐来到卧室,放下包,又跟着来到客厅倒了杯水,然后是浴室,接着回到客厅,反正是走哪儿跟到哪儿。
    几个来回后,祝福终于不耐烦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译心想,当然是怕你跑了,可这话不能明说,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和你商量个事。”
    祝福静静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给我的牙刷太硬了,早上刷完发现牙龈出血了,你看。”他说着,掀开上嘴唇,露出一整排牙。
    闻言,祝福放下手中水杯,伸手掰正他的下巴:“我看看。”
    男人的手空闲了,正好搭在她的腰上,这不是抱到了么。
    他得意地笑,嘴角不由自主咧到耳后,还没笑够呢左边下颚就挨了一巴掌,傻了。
    “笑什么,嘴巴放松。”祝福正看着呢,就要找到伤口了,他一笑,又重来。
    好半晌功夫,谢译乖乖任她翻着两片薄唇来回检查,龇牙咧嘴的丑,最后在倒数第叁颗臼齿上找到了破损的伤口。
    “还痛么。”看着应该还好。
    只是架不住谢译卖惨:“痛死了。”
    这就痛死了,祝福像看傻子似的看他:“那怎么办。”
    谢译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正儿八经地胡言乱语:“亲一下或许能好。”
    祝福才意识到被耍了,想转身走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搂在怀里。
    她不客气地打了腰间的手臂,“松开。”
    谢译不肯,哪怕手臂上起了挨打的指痕也不肯松开。
    然后,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地磨时间。
    “你自己用电动牙刷,给我用五块钱一根的,我还看到你用同款牙刷刷过马桶。”
    祝福挑眉,没打断他。
    谢译大概是吃了豹子胆,接着说:“我没带剃须刀,只能偷偷用你的剃毛器,还刮不干净。”
    “沙发又破又小,睡在上面生怕半夜也睡塌了,腿也没处放,还有脖子上这块印子,这么多天都没消,每天都落枕。”
    “空调一点儿都不凉快,打开就有噪音,轰隆隆跟火车开过似的,我是没关系,就怕吵着你和孩子。”
    客厅没空调,整个房子都指着卧室那台老爷机,本来还凑合,可是谢译睡客厅以后,祝福就开了卧室的门,要供应两个房间的面积,确实功效大减。
    祝福在男人企盼的可怜劲里慎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没错。”
    谢译眼睛都亮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她又说:“真是哪哪儿都糟糕,这些天委屈你了,早点回吧。”
    祝福拉开腰间的束缚:“你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屈尊降贵跟我这儿体验人间疾苦,谢少爷请便,恕不远送了。”
    她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谢译苦着一张脸,将刚才的委屈全咽进肚子里,见她转身往卧室走,忙不迭跟上去。
    祝福烦他,推了几次还很不客气地瞪着他。
    站在离她一臂距离的面前,谢译低头,眸光放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轻启薄唇。
    “可是我家里没有你啊。”
    那么多糟糕都不要紧,一个你全都抵消了。
    他哪里是来体验什么疾苦,明明是来偷甜头的。
    没料到他这句,祝福有一瞬心颤,先前的恼怒都消散在他的温柔浅诉里。
    她低头不语,良久才冒出一句:“明天是周六。”
    “嗯?”谢译抬眸。
    祝福并不看他,视线落在屋子里的不知哪处:“缺什么记下来,去超市补齐。”
    “一起?”谢译笑了,眼里期待满满。
    祝福投降了,可仍是嘴硬,不情不愿地说:“明早9点出发,过时作废。”
    “好。”他答应得很快,生怕她反悔似的。
    谢译安心了,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她肯收留他了,这可太好了。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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