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姐妹两个加起来听过的故事,都没赵姬的故事多!
渐渐地,鲁公主们去云泽台做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们看着赵枝枝的目光越发炙热喜爱,越是喜爱,就越是为曾经认为她是卑微低下的宠姬而愧疚。
世上怎会有赵姬这么美好的人?美好得让人忘记身份礼数,她们想成为赵姬的友人,如果赵姬愿意的话。
这一日,小娥公主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告诉赵枝枝。
她卸下往日的沉稳,低着眼羞着声询问赵枝枝,可不可以做她的友人。
小娥公主很是紧张,如果赵姬拒绝的话,说不定以后她们就不能再来云泽台寻她了。
赵姬的声音柔柔响起,语气疑惑:“难道我们不是吗?”
小娥公主赶忙握住赵枝枝的手,欢喜点头:“是,我们是。”
她想到什么,眼眸又垂下去,细声问:“我和小绿曾经要做云泽台的女主人,你不介意吗?”
赵枝枝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冲小娥笑,坦荡荡的温柔:“你们都不介意,我为何要介意?”
小娥脸上飞红,是了,她们没有做成云泽台的女主人,却天天往云泽台跑,算起来,她们是败将,就算有人介意,那个人也该是她和小绿。
赵枝枝盯看她,急忙岔开话题:“听殿下说,你已经有中意的夫婿人选了?”
小娥的脸蓦地涨得更红,轻声:“嗯。”
赵枝枝惊喜:“是谁?”
小娥羞赧道:“是、是一个姓蒙的将军。”
赵枝枝在脑海中迅速搜寻一圈,试探问:“是蒙锐吗?”
小娥点头,声音更轻了:“就是他。”
赵枝枝:“我记得他,他来过云泽台,他长什么样,我忘了,我就只记得他的络腮胡,像春天茂盛的艾草挂在他下巴上。”
殿下偶尔会在她面前说起他看重的文臣武将,蒙锐就是其中之一。出兵相助赵国的时候,就是这个蒙锐和三王子一起去的。殿下说的这些事里,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蒙锐的胡子。
蒙锐的胡子,是帝台最狂野的络腮胡,殷人中很多人都羡慕他能蓄出这么茂密的胡子,他本人也对自己的胡子十分看重,据说每天都要花费大量的心思在他的胡子上。
小娥咬住嘴唇,眼睛水汪汪拢起羞意:“他现在已经将胡子剃掉,没有络腮胡,没有艾草了。”
赵枝枝震惊:“他为何剃掉胡子?”
殿下说了,胡子就是蒙锐的命根子,谁要敢拔他一根胡子,他能跟人拼命!
小娥羞声道:“可能是因为那天我不小心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了?”
“我说他的胡子摸起来很刺手。”
“你摸他胡子作甚?”
“他、他非要让我摸。”
赵枝枝捂嘴笑,小娥忸怩地转过身去,赵枝枝晃晃她:“好了,我不笑了。”
小娥定晴看她,看了好一会,见赵枝枝真的忍住没笑了,这才转回去。
赵枝枝咦一声:“小绿公主哪去了?”
小娥也疑惑:“对啊,她怎么还没来?”
“我们去寻她。”赵枝枝拉起小娥的手。
今日小绿和小娥一起来云泽台,入建章宫的时候,小绿说她想先去甲观借赵姬昨日说的那卷书。甲观不让外人进,所以小绿要借书,只能在甲观外面等,由里面的寺人将书送出来,然后她站在外面看,看书的时候,寺人在旁等候,待她看完就会将书拿走。
赵枝枝说的那卷书,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看完。但小绿已经去了一个时辰。
赵枝枝和小娥来到甲观前,发现小绿正坐在长廊铺的软席上。
小绿手里捧着书,眼睛却没往书上瞧过。
她凝视身侧的人,他的脸像白玉一般光洁,温文尔雅地说着书中之事。他长得很好看,眼神有些阴郁,皮肤像是从未被太阳照过般的细白,她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他正将鱼脍端给赵姬吃,鱼脍是他做的,她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鱼脍,她记住了他的鱼脍,也记住了他的人。
她以为他是厨子,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厨子,他是甲观掌书的人。
“你真的才十四岁吗?”小绿呆呆问,“我也十四岁,可我就没有读过那么多书,我认识的人中,五十岁的人也没有读过那么多书。”
“奴不敢欺瞒公主,奴今年真的十四岁。”阿元道。
小绿侧着脑袋望他:“你是我见过学识最渊博的人,赵姬说你以前是神童,是真的吗?”
阿元脸红:“公主谬赞,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小绿将目光移开又转回,盯着阿元的脸看了又看。
这张脸生得真俊白真干净啊。
如果他不是寺人,他定会是名扬天下的俊才。
第130章 130章的赵姬
殷王室将鲁国使臣强行留住几个月后, 放他归鲁国给鲁王报信,两位公主不会嫁入殷王室, 并且她们自愿留在帝台嫁给殷贵,殷王室会为她们赐婚。
鲁国使臣带回去的,除了殷王室为两位公主赐婚的消息外,还有鲁皇后和两位公主的亲笔信, 一个表明要将妹妹留在身边, 一个表明要留在姐姐身边作陪。总之一句话, 她们是自愿的,她们感激帝天子的赐婚, 鲁王想为她们求姻缘的美好愿望已经达成, 以后鲁王不用再为两位妹妹操心。
这样一来, 鲁王先斩后奏送公主入帝台,企图与殷王室联姻的意图, 便成了鲁王为两位妹妹的幸福恳求帝天子为她们觅佳婿。
鲁王的如意算盘落空,得知消息时, 暴跳如雷。
怒归怒, 要对此做些什么,是不可能的。因为殷王室给足了面子,并没有打他的脸。
人家都说了, 为了成全你对妹妹的一片爱护之心,所以帝天子包揽下两位鲁国公主的婚事,两位公主对殷王室的安排非常满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帝天子为诸侯国公主赐婚, 这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放在过去,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幸。
退一万步讲,两位公主空投帝台,去之前没有打招呼也没有正式的文书,鬼知道她们是去帝台做什么的?人家完全可以说你这两位公主是来做间人的,一万种罪名扣下来都绰绰有余。
说白了,鲁王想凭借自己从前同殷王室的交情耍一回流氓,用两位公主的名声做赌注,要是赌赢了,殷王室和鲁王室亲上加亲,要是赌输了,最多就是殷王室直接将公主退回来,两位公主名声受损。若是后者,折掉两条命,或许鲁王室还能趁机讹一把殷王室。
鲁王很生气,也很无奈。他想破口大骂殷王室,又怕挑起战事,无能狂怒下,他写信责怪鲁皇后。
哥哥训斥妹妹,这是家事,算不得国事,通过抱怨自己的妹妹,间接谴责殷王室,暗搓搓地恶心他们一回。
鲁皇后看了信,大哭一场,哭完之后当即遣返身边所有的鲁人宫女们,一个不留,全都送回鲁国。
鲁国送公主入帝台的事很快传开,其他诸侯国的公主陆续抵达帝台。
这其中有真正的王室公主,亦有临时加封公主的贵族之女,各路人马纷纷出动,帝台一时热闹非凡。
和鲁国空投公主不同,其他诸侯国在将公主送往帝台前,遵循了应有的礼数,他们上了文书,有文书在,不管帝台是否乐意,帝台都要将他们的公主视作上宾。
随着各国公主们的到来,大臣们就帝太子的婚事展开激烈的讨论。
鲁国的公主们是不可能的,殷王室既然已经回绝鲁国,就不会再吃回头草。
至于其他人,这么多公主,选谁好呢?
放在过去,殷王室还是殷都的殷王室时,太子的婚事绝对是一枚好的筹码,仅次于王上的婚事,太子必须把握好机会,选择最有利的盟友。那时想要为太子求娶夏公主,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娶不到夏公主,那就考虑求娶其他诸侯国的公主,其中以楚国公主为先,因为那时楚国最强大。
这次楚国也送公主来了,不是上回亡国的孤女,而是楚王自己亲生的女儿。若是从前,楚王送女儿来,殷大臣们定会激动不已,但现在殷大臣们不稀罕了。
要联姻?排队等着吧。
朝会后,姬重轲留下姬稷。季衡和姬阿黄也留了下来。
刚才的朝会上,姬重轲一直没说话,但现在不得不说了,他问:“啾啾,这些公主中,你属意谁?”
姬稷沉默半晌,缓声道:“儿子认为,这些公主,一个都不能娶。”
姬重轲:“此话何解?”
姬稷:“无论选哪一国的公主,其他国势必不满,接受一个人的好意,意味着拒绝其他所有人,既然如此,那就谁都不选,一视同仁,是最好的办法。更何况,无论儿子娶了谁,这段婚事带来的联盟关系注定在短期内瓦解,因为不远的将来,殷王室必定会征服她的母国,她的母国可能会因为这段婚事成为殷王室铁蹄下的最后一个牺牲品,但绝对不会成为漏网之鱼。”
众人沉思。
姬稷继续道:“以前的殷都殷王室需要的是像鲁王室那样的盟友,可是现在的帝台殷王室,需要的是盟友吗?不,如今殷王室需要的,是附属,比如说现在的赵国。对于盟友,需要礼尚往来,以婚事做筹码,不足为奇。可是对于附属,还需要如此大费周折,甚至以储君的婚事做筹码去换取对方的臣服吗?古往今来,主人驯服狗,扔根骨头即可,从未听过让主人对狗以身相许。”
姬重轲点点头:“此话有理,以现在的形势看,殷王室确实没有必要再娶一个诸侯国公主。”他又问,“不娶公主,啾啾想娶谁?”
姬稷眸光深深,方才沉着冷静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儿子想娶自己心爱的女子。”
姬重轲默声不语。
啾啾心爱的女子,除了赵姬还能有谁。整个云泽台,就只有赵姬一个宠姬。啾啾待她,呵护备至。
可赵姬的出身……
莫说与诸侯国公主们相比,任何一个殷贵之女拎出来,都能比过她去。
姬重轲没有回应姬稷,他紧锁眉头看向季衡:“爱卿如何看?”
姬稷的目光瞬时凝到季衡身上:“是啊,季大夫怎么看?”
季衡接住姬稷的视线,两只小眼睛露出嘲讽的笑意。姬稷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盯看他。
季衡捋了捋胡子,在大室内踱步走了几个来往,慢声道:“正如方才太子殿下所说,现在的殷王室,娶不娶公主都一样,反正咱们走到现在这一步,往后如何,靠旁人是靠不住的,只能靠我们殷人自己。既然联姻的意义不大,何必让殿下去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殷人的帝太子,若连婚嫁的自由都没有,那和从前软弱无能的夏王室有何区别?”
他在姬重轲面前站定,拱手道:“太子殿下想娶谁,该由殿下自己决定。”
姬重轲盯着季衡看了好几眼,最终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姬阿黄身上:“茹茹,你怎么看?”
姬阿黄快人快语:“娶回来的人又不能当将军谋士用,咱们现在不缺兵也不缺粮草,娶进来的女人,能讨殿下欢心就行。”
姬重轲长一口气,他重新将视线转回姬稷身上,道:“你是不是想娶赵姬?”
姬稷语气坚定:“是。”
姬重轲又叹一口气:“过去王父和你的兄弟们做不到的事,你有机会得偿所愿,这是件很好的事。作为你的父亲,朕自然认同你的选择,可朕除了是你的父亲之外,还是殷王室的主人,是帝天子,朕不能一意孤行,为你的婚事,令殷人生怨。”
姬稷:“儿子明白。”
姬重轲:“你明白就好,赵姬的出身是个大问题,殷人不会允许让一个半奴成为他们的太子妃。”
姬稷:“王父放心,儿子绝不会让殷王室蒙羞,儿子会让殷人满意,让殷王室满意,在那之前,儿子不会强行求王父赐婚。”
他这样说,便是有所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