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看着你。”赵枝枝声音清脆说。
就这样,两个人对望良久,久到眼睛都瞪出红眼丝,身体都僵麻,赵枝枝仍不肯第一个移开眼。
赵枝枝:“你先移开。”
姬稷不:“你先。”
赵枝枝:“不,你先。”
姬稷:“不,就要你先。”
最终两个人保持彼此凝望的姿势,拖着僵麻酸疼的身体,一步步挪向床边。
同时倒向大床,眼睛阖上了,手没放开,仍牵在一起。
赵枝枝嘀咕:“有你这么幼稚的帝太子吗?和自己的女人争输赢。”
姬稷重哼一声:“还不是你祸害的?”
赵枝枝摸着锦被盖上,不给他盖。姬稷使劲往里钻,锦被一拉一扯,最终两个人被裹成粽子,动弹不得,只能紧贴着对方的身体。
赵枝枝困意上头,手和脚全往他身上贴:“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去年冷。”
姬稷抱住她的脑袋往怀里扣:“越冷的冬,梅花就开得越盛,等下雪的时候,我们又能一边吃烤肉一边赏梅了。”
赵枝枝:“别,别说烤肉,我嘴馋。”说完,她咽了咽口水。
姬稷哈哈笑:“好,不说烤肉了,什么都不说。”
赵枝枝:“那不行,不说话我睡不着。”
姬稷:“那说些什么?”
赵枝枝唔一声,迷迷糊糊道:“我跟你说哦,小绿说过了今年冬天,她就不想做公主了。”
姬稷没吱声。
小绿公主为何说自己不想做公主,这其中的缘由,他自然知道。
虽然知道,但是没有挑破。
有些时候,看破不挑破对大家都好。他的身份,不适合插手这种事。
他见过那个小公主看阿元的眼神,天真炙热,像火一般。昭明说,这两个人躲在墙角下,一边念诗一边数地上的落叶,两个人的脸,比枫叶还红。
姬稷转过身去,他的枝枝昏昏欲睡,嘴里叽咕了一句什么。
他凑近听,听见她说:“她不想做公主,我却想做公主了,要是我做了公主,就没有别的公主了。”
姬稷一滞,他怜爱万分地蹭蹭她的脸,又心酸又愧疚:“你就是孤的公主。”
赵枝枝气息呼呼,没有回应,似是已经睡着了。
姬稷:“孤发誓,孤一定会让你比公主更风光。”
他说过,他会将她托起来,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开开心心地做她自己。而在她做他的太子妃之前,她会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赵枝枝。他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月光缓缓从窗淌进屋里,夜色静谧祥和,万物沉睡。
姬稷闭上眼,听着耳边赵枝枝绵长的气息,他不知不觉停下脑海中繁琐的念头,像一只冬眠的动物埋进自己的洞穴那样,他安心地埋进了赵枝枝的呼吸声中。
千里之外的凤城,大室灯火通明,孙馆正将自己写好的文章奉给夏公主伯雅看。
时光流逝,一眨眼从夏天到了冬天。
他为夏公主造势的文章,夏天就写好了。夏天有帝太子的冠礼,秋天又有各诸侯国的公主涌来帝台,无论夏天还是秋天,都不是散播这些文章的好时机。拖到现在,已经初冬了,总算能够派上用武之地。
各诸侯国的公主们走了,帝台恢复往日的安宁,夏公主这个时候回帝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她吸引,她将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公主好耐心。”孙馆恭维。
伯雅笑而不语。
听闻各诸侯国公主齐聚帝台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回去。她们的目的,和她的目的一样,她不能不急。
还好她多等了些时日。
这一等,等来的便是殷王室赐婚各诸侯国公主的消息。
殷王室,无意择选诸侯国公主为太子妃。
这件事令她庆幸,也为她敲响了警钟。她若就这么回去,殷王室也许会像对待诸侯国公主那样对待她。与其一开始就被他们拒之门外,不如她自己为自己另求婚事。
只要帝太子不防备她,她就有机会得到那个位子,从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伯雅:“我要回帝台了。”
孙馆眼垂得更低:“帝台本就是公主的家,公主回家,届时自是万人相迎。”
伯雅扶起他:“我想在殷贵中寻一佳婿,不知阁下可愿为我筹谋?”
孙馆盯住袖上那只细白的手:“公主想让我做什么?”
伯雅含笑:“替我将觅婿的消息散出去即可。”
第132章 二更
夏公主即将回帝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帝台人对于这位夏王室的公主很是看重。
夏公主是统治帝台几百年的夏宗室公主,论正统, 她比殷王室所有的帝公主加起来更要高贵。
因为夏天子的让位,夏公主在人们心中更添一层神圣贤明的面纱,加上她是夏天子唯一一位女儿,是夏宗室最后一位公主, 众人对她更是心生向往。
大街小巷关于夏公主的各种诗文传唱开来, 先是一篇《雅赋》, 道尽夏公主高洁的品格与她美丽的容貌,再是一篇《思父》, 写尽当年夏公主对夏天子的孝心。
不知不觉, 帝台掀起一股风气, 文人雅士皆以为夏公主作诗为荣,仿佛全天下再无第二个公主, 就只一个夏公主。
《雅赋》与《思父》赵枝枝也看过,她一眼认出这是谁写的。
她对夏公主的好奇心, 瞬时转移到做文章的人身上。
她惴惴不安, 开始担忧这个担心那个,但这些担忧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赵姝。
赵枝枝好不容易熬到日落, 偏偏太子今天回来得晚,天全黑了他才迈入建章宫。
姬稷一看到赵枝枝,就察觉到她今日的不同,一小段路, 她挽着他的手臂,手指不停在他袖子上揪来揪去,他的袖子被揪得皱巴巴,若是不知情的见了,定以为她要扒他衣裳
姬稷尝试将自己的衣裳从她手中解救出来,刚量的新衣,他还想多穿几天。
赵枝枝手里猛地一空,不往前走了,站定不动,站在风口吹冬风。
姬稷连忙将衣袖塞回去,以为她是因为等急了所以才不高兴,解释道:“今天季玉从安城回来了,所以孤在外面耽误了些功夫,明天尽量早些回来吃夜食。”
赵枝枝重新抓起他的衣袖,漫不经心地揪着,脑海中将话过了几遍,欲言又止。
姬稷:“怎么,有话想问孤?”
赵枝枝点点头。
姬稷松口气,原来她的不高兴,与他没有关系。那就好,那就好。
姬稷拍拍赵枝枝的手背,耳朵低下去:“想知道什么?又想听外面的稀奇事了?”
赵枝枝犹豫不决。
她想问孙馆的事,又怕连累孙馆。孙馆是阿姐的夫君,连累孙馆就是连累阿姐,阿姐会不高兴的。
她不想让阿姐不高兴。
赵枝枝左思右想,小心翼翼避开孙馆的大名,试探问:“殿下可曾读过《雅赋》与《思父》?”
姬稷一颗心提起来。
《雅赋》与《思父》他当然读过。
如今的帝台,识字的人,没谁不知道它们。
这两篇皆是赞美夏公主。
姬稷目光紧张凝视赵枝枝,气息屏起来,试图从她脸上窥出些什么。
枝枝问这个作甚?她是不是知道夏公主即将回帝台的消息?有人在她面前乱说话?
他原本打算找个好时机将夏公主回帝台的事告诉她,不成想她自己先开口问了。
姬稷在外面运筹帷幄的脑子开始僵化,着急起来。
赵枝枝迟迟得不到回应,忍不住推推他:“你说呀。”
姬稷脱口而出:“读过,孤读过。”
赵枝枝心头一咯噔,仔细瞅姬稷的面容,试图从他脸上窥出一丝端倪:“你觉得如何?”
姬稷被她一盯,大气不敢出:“还行?”
赵枝枝思量再三,决定直接问:“你知道做这两篇文章的人是谁吗?”
姬稷:“知道,是孙馆。”
赵枝枝喜忧参半:“原来你知道。”
姬稷总算明白过来,她不是为夏公主的事问他,而是为了孙馆写文章的事问他。
姬稷聪明的脑瓜恢复正常,他轻轻瞄她一眼,点出她想问的事:“你怕殷王室为这两篇文章,责罚孙馆?”
赵枝枝不安地点头:“嗯。”
姬稷抚抚她额头:“莫担心,殷王室不会为此责罚任何人,孙馆为夏公主写文章,并不是什么大事,殷王室不会忌惮这些小事。”
赵枝枝仍是担心,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他为前朝天子的公主作文章,真的没关系吗?”
姬稷宽慰道:“夏公主虽然是夏宗室的公主,是前朝天子的女儿,但她同时也是殷王室的公主,她的王父让出了王位,殷王室会永远记得这份恩情。”
他正好将这几日殷王室对夏公主回帝台的态度告诉她:“王父已经命皇后做好准备,迎夏公主回帝台。她若回帝台,殷王室不会亏待她,至于她想让人作诗也好做赋也罢,都随她去。”
赵枝枝对于王室间的爱恨情仇都是从姬稷嘴里得知的,那些爱恨情仇里,总免不了前人与今人的相争相斗,所以她才会在孙馆为夏公主做文章的事情上这般担忧。
听完太子的话后,她心中的大石头全都放下,欢快地笑起来:“那就好。”
姬稷见她笑了,半点不在意夏公主的事,他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