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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狄方行看着吵吵嚷嚷的人离开,从头至尾,没有再说话,也没有阻拦。
    人浩浩荡荡的押过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来的时候满心不愿的押过来,离开的时候满心欢喜呼喊着‘为民请命’离开,一来一回,林立阳莫名其妙的看了半晌,爆出了一句粗口:“卧槽,这他妈的逗我老林玩呢吧!”
    “本官为官十五年,查个舞弊案,参考者七十二人,舞弊者七十一人,这样的案子,恐怕大楚开朝以来,不,应当说自古以来,也从未见到这样的旷世奇案,恕本官无能为力。”狄方行沉着脸,“他们不是要寻石御史嘛,本官会上奏圣上让石御史接的,此事让石御史接!”
    多年的为官经验,让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是程相乔相的斗法,谁爱掺和谁掺和去,反正他懒得管。
    “石御史!”
    “石御史!”
    待得人群散去,石忠堂才小心翼翼的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但方才站稳了,就看到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石御史,我们要为民请命!”
    “石御史,您不畏强权!”
    “石御史,我们要告官!”
    ……
    石忠堂脸色尴尬的站着,听着七嘴八舌的说话,脸皮发麻。
    “石御史!”
    “石御史!”
    ……
    石忠堂甩了甩头,只觉的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天啊,石御史气的昏过去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大贪官!将石御史气的昏过去了!”有人惊呼。
    “石御史!”
    “石御史!”
    ……
    ·
    七十一人联名上告朝廷大员,这简直闻所未闻。
    “七十二人参考,七十一人舞弊,朕从没听过这么大的笑话!不,大楚开朝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笑话!”最上首的明宗帝脸色难看至极,伸手指向殿外,“看看,看看殿外跪了七十一个考生,人家要为民请命呢!”
    “陛下息怒!”群臣高呼。
    “那个所谓的没舞弊的考生叫钱通?是钱元的侄子?七十二人参考七十一人舞弊,就他一个正常?”明宗帝冷笑,“他倒是高风亮节!”
    “林立阳,这是怎么回事?”明宗帝点到了林立阳。
    “禀陛下,是太子少师荆云命微臣抓的人,臣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林立阳出列答道。
    “荆云?今年的秋闱还有十多日便开始了,他倒是闲的很,去插手钦天监的考试?一查查出个钱通来?朕看这秋闱的副考官他也不用做了,齐修明何在?”
    “微臣在!”
    “你来辅佐徐长山主持今年的秋闱。”
    “臣领旨。”齐修明应下,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先前因为江寒的事情,陛下有意补偿程厉盛,所以原本待徐长山丁忧之后,太子太傅的位置要落到荆云身上,谁知道徐长山的父亲徐老太爷送葬途中突然活了,这委实太过突然,任谁也没有想到。于是今年秋闱的副考官就落到了荆云身上,谁知道荆云哪根筋搭错了,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去抓钦天监考试的舞弊案。
    结果七十二人参考,荆云去抓了七十一个舞弊的人,陛下说的没错,这简直是大楚开朝以来最大的笑话!作为多年的老对手,齐修明也有一瞬间的迟疑:自己真与荆云斗了这么多年么?
    莫名其妙的得了个秋闱的副考官,齐修明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钱大人食君之禄却藐视国法理当重判!”
    “国之蛀虫,不治焉可?这样的蛀虫迟早要腐蚀了一国之本!”
    这也太高看钱元了,就连看不惯钱元多年的孙思哲都忍不住腹诽。
    “荆少师是非不分,这样的人做考官,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啊!”
    “石御史,石御史为民请命!”
    “石御史不畏强权!”
    “石御史被气昏过去了!”一阵尖锐高亢的叫声响起。
    “石御史忠贞不阿,被这等奸臣气昏过去了。”
    “石御史果真忠臣也!”
    ……
    守在殿外的侍卫看了一眼这乱哄哄的七十一人,即便是长安百姓,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见天颜,他们倒好,告了个官,告到金銮殿前了,也是不枉此生了!
    站在殿内都能感觉到外头的混乱,石忠堂那样的人能被奸臣气昏过去?殿中的明白人皆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道:这是被吓昏过去了吧!等石忠堂回过神来,恐怕要叫苦不迭了,程相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今日殿内的人心里头都有些莫名其妙:程相那边的人怎么回事?想素日里看,荆云也是个胸有城府的人物,钱元虽说阿谀奉承了些,但也是个明白人。但今日一切,简直叫人惊的下巴都掉了,荆云跑去抓人,弄出一个钱元来,这是程相手下的内斗?
    第59章 上殿
    “把外面的人带上殿来!”明宗帝挥了挥手。
    “陛下,不可啊!”有人出声,“那群人龙蛇混杂,身份不明,还是待查明……”
    至少这件事,说没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打死他们都不信,外面那群吵吵嚷嚷的考生能走到金銮殿前已是意外了,若是一个不察,有人心怀歹意,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当真要出大事了。
    “就算有人心怀歹意,当朕这殿上的武将是摆设不成?况且,闹到这里来的俱是入试的学子,有何身份不明之说?”明宗帝坚持,“心怀歹意者,多蛇鼠之辈,这些闹到前头来的,不过是些普通学子罢了。”
    群臣退到两旁,不多时,那七十一位“为民请命”的考生就走入大殿了,人人皆是一脸愤慨之色夹杂着看到天子的激动。
    “参见陛下!”浩浩荡荡的跪下去,几乎跪了一殿,明宗帝看下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胸前似乎也闷了起来。
    “起身吧!”七十一人起身。
    明宗帝一眼就看到了最前头的小姑娘,参考钦天监的女子极少,她就站在最前面,一脸的愤慨之色,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还在发抖,仿佛强压着天大的愤怒一般。
    张家的事情到现在都谜团重重,她还记得张家举族被软禁的第三天夜里,明宗帝乔装出宫前来,只是为了给祖父一个定心丸,表示相信祖父。算人者不算己,不管是祖父还是她都坚信明宗帝不会动张家,有南疆刘姓皇族在,明宗帝这个算不得糊涂的君主就绝对不会动张家,否则便是自毁长城。那道夜半的圣旨来的突然,外有禁军环绕,内有圣旨加身,求生无门之下,张家举族用三尺白绫结束了生命。大仇之下,她反而不急着动手了,她要查清楚,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不管是谁,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明明想出列大声质问眼前的天子,她明明想一怒直冲殿上,让他血溅三尺,但是事情还要继续做下去。这当真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在她满怀愤怒,想要报仇雪恨的时候,偏偏还要继续这一场闹剧,一场由她亲手导演的滑稽可笑的闹剧,一身戾气加身,在内心无比哀恸愤怒时还要作出万分激动高兴的样子。
    “你先说吧!”
    “谢过陛下!”站在最前头的小姑娘出列,“小女姓卫名瑶卿,长安人氏,是这一次钦天监参考的第一名,荆少师因为小女考了第一名,就说小女舞弊,结果查出了七十一人,他是嫉妒小女!”
    嫉妒你?嫉妒一个钦天监考试的第一名,荆云还没活到这个样子吧!不过也不好说,看荆云今天干出来的事情,真让人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为何我们的卷子都是舞弊的,就钱通正常?分明他才是舞弊,小女一要告钱元大人徇私枉法!”
    “对对对,我们要告钱元大人徇私枉法!”后面有人出声应和。
    “小女父亲苦读阴阳十三科二十年,就是为了报效陛下,但今次就是因为钱大人这样的蛀虫舞弊,让他屡试不过,这一回是因为发挥的不好,以往呢?二十年的时间啊!”
    “你父亲考了二十年?”明宗帝愣了一愣,“今次也下场了?”
    小姑娘点头:“是的。就因为这样的蛀虫,让我父亲多年无法得志!”
    明宗帝有些动容:“你父亲是何人?”
    “小民长安人氏卫同远见过陛下。”
    明宗帝愣了一愣,很快脸色便变得古怪了起来:他想起来这个考了二十年还考不中的人是谁了。中书令大人年少便得志,与他形成对比的就是他那个考了二十年还考不中的弟弟,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就是眼前这个。明宗帝开始考虑要不要这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过算了。
    不过父女一个考场,父亲还是不中,女儿考了第一,这等感觉想想就有些酸爽。
    “钱元大人这种国之蛀虫,不治焉可?迟早要腐蚀国之根本!”小姑娘一脸的义愤填膺,“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啊!”
    “荆少师这样的人做秋闱的考官,把天下读书人的前程交到他手里,简直不敢想象!”
    “听说他还是要教导太子的,咱们的太子聪慧圣明,怎么能把太子交到他的手里啊,想想就可怕!”
    “石御史这样的大忠臣都被气昏过去了!”
    “陛下圣明啊!”
    “小女没读过多少书,但这些粗浅的道理还是懂的!”
    ……
    这还没读过多少书呢,就学御史来谏言了,要是读了书还了得。
    “你先退下吧!”明宗帝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又指向另外一人,“你来说!”
    “小民要告钱元徇私枉法……钱元大人这种国之蛀虫……腐蚀国之根本……十年啊……这样的人怎么能教导太子啊!”
    ……
    一连听了几人,要说的话都是差不多的,估摸着都是来来回回这几句话,明宗帝只觉的气闷,抬手让他们退下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退了出去,整个大殿顿时空了不少,明宗帝松了一口气。
    “听着可笑,但细一想,朕的太子少师啊,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啊,当年才思敏捷,朕钦点的状元郎啊!”明宗帝拍着龙椅,“就搞出了这么个事情?还当真名垂青史了!”
    “狄方行!”
    “臣在!”大理寺卿狄方行出列。
    “以往可曾有过这样的案件?”
    狄方行低头回道:“七十二人参考,七十一人舞弊,这等旷世奇案,臣也是闻所未闻。”
    “就是三岁的同贺公主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偏偏一个是朕的工部尚书,一个是朕的太子少师,简直匪夷所思!”
    ……
    ·
    陛下终究是忍不下去了,拂袖而去。
    众人也面面相觑,出来的时候,那七十一个考生已经散去了。
    “诶,”李义山伸手拉了一把一旁的朱怀,比了个口型“小心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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