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在地球生活过,但那不过是短短几年光景罢了。
在它漫长的生命里,就像某天午睡时,做过的一个短暂的梦。
诚然,这个梦有些与众不同。
与它做过的无数个梦相比,具有几分鲜亮的色彩,印象颇为深刻。
每每回忆起来,唇角甚至会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
但,也仅此而已了……
“可你不出全力,如何在小葵回来之前压制住我呢?”伴生灵笑了一声,一条“藤蔓”从它脊柱骨抽芽而出,遇到空气时一霎疯长,爬满整座宫殿。
一股破败、腐朽的气味弥漫开来,与那些杀意凝结而成的气剑相撞,不断发出“嘶嘶”的焦灼声响。
阴长黎本就白皙的面色,愈发失去血色,可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透着几分狡诈:“哦?你很确定她能拿到阵盘?”
“天时地利人和,不难,不是吗?”
“的确不难,但她拿到阵盘之后,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意思?”伴生灵不信,它很确定项海葵走的时候毫不知情,满心都是偷阵盘。
只要能偷到,她必定会回来。
阴长黎笑弯了眼睛:“那个小糊涂蛋,记性差得很,‘敲门’的法咒口诀,她背错了。”
*
三十七个阵法盘统统收入乾坤袋,项海葵已是满头大汗。
她将袋口收紧,提在手中。
尔后面朝玄天镜,默念口诀。
一长串口诀念完,玄天镜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皱着眉头走上前一步,将手覆盖在冰凉的镜面上,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没动静。
接连念了十几遍,仍旧如此。
怎么回事?
项海葵傻眼了。
她早猜到阴长黎那边可能出了什么乱子,但时间才过去没多久,事态已经严重到让他和血修罗都无暇分身接她回去了吗?
或者,是口诀有问题?
启动玄天镜的口诀是伴生灵教的,项海葵刚背了一遍,阴长黎就开始传音叮嘱她其他事情。
比如应对景然的一些注意事项。
说完还让她重复一遍,最后忽又提起口诀,问她还记得不。
口诀复杂的如同代码,背一遍哪里能记得住,她搔搔头,正准备再问一问伴生灵时,阴长黎重新教了她一遍。
口诀大体类似,但肯定不是原版的,项海葵那会儿没有察觉,接连将错误版本背了好几遍。
肯定是了!
项海葵震惊,阴长黎不打算让她再回去了?!
通过回忆他的言行举止,项海葵猜测,起初他并没有这种想法,是在心中做过一番挣扎,最后才确定的。
完犊子了,项海葵手里提着沉甸甸的乾坤袋,蓦地失去重心,向后一个趔趄。
剑匣内的天狂释放出一道剑气,仿佛一只充满力量的手掌,在她后背重重推了下。
站稳之后,项海葵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思考。
如果景然方才跟了进来,她强行抢了阵盘,准备逃走的时候发现口诀是错的,现在该是怎样的处境?
他会想不到吗?
留在噩梦里若比现在更恐怖,他可以直接告诉她真相,她拎得清,会走的啊。
同时,她便不会和景然周旋着来偷阵盘,直接从天界的“井”逃回人间去。
他却只字不提,令她措手不及。
两个可能,担心她演技不行会被伴生灵瞧出端倪,走不掉。
亦或者,在知道真相之后她会犯浑拎不清,不愿意离开,从而惹上更大的麻烦。
项海葵不敢深想,能让她犯浑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阴长黎为她选择的路,一定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是最有生机的。
是对她最有利的。
这一点,项海葵从来没有怀疑过。
*
“你……!?”伴生灵怒不可遏!
噩梦之力和阴长黎的杀剑还在僵持对抗,如同梁柱,维持着宫殿的结构。
伴生灵震怒之下,噩梦之力压制住阴长黎一筹。
宫殿剧烈摇晃,随时都会崩碎为齑粉。
血修罗被这两股力量压制的直不起腰,一个妖气,一个魔气,都不是什么正道之气,将他克制的厉害。
以剑撑地,他看向阴长黎:“话是这样说,那丫头在外的处境,也不会比留在这里强多少啊。”
“不,强太多了。”顶着伴生灵的力量,阴长黎的声音比先前低沉几分,“帝君暂时不会杀她。”
帝君对她有情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原因,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必要时,帝君会下手杀她是毋庸置疑的。
可眼下的局势,并没有必要。
小葵仍旧是他阴长黎的“弱点”,对于帝君来说,一身的利用价值。
“很庆幸,小葵没有那么强的自尊心,懂得利用自己的利用价值,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受些伤……”
阴长黎神色难辨,忽而又直直看向伴生灵,“帝君早就已经伤不到她了,但你能。”
这里的“伤”,指的不是肉身的伤。
“魔灵,我现在有充裕的时间和你斗。主动交出神箭,我可以考虑封印你这魔域,让你自然消亡,若不然,我必将你散为烟尘!”
阴长黎言罢,杀意骤升,掌心中的黑火一刹暴涨!
一息之间,便将噩梦之力反压!
四周原本指向外围的利剑,随着他的心意流转,锵然掉转方向,齐齐指向伴生灵!
*
——现在怎么办?
项海葵头疼。
玄天镜这条路走不通之后,想要离开天族,只能通过“井”了。
“井”是一种树的名字。
这种树隶属于建木神树的一个分支,整体是空心的,根部以上都在天界,根须向下延伸,穿透了天界与人界的屏障,从树盖进入树干内部以后,如同滑滑梯一样,能够滑向人界。
曾经天井的数量有很多,但早在许多年前,天族封印了大量天井,只保留一小部分,以供出入。
因为井的存在会令天界精纯的灵气不断向下流淌,天族肯定是不干的。
上一代的帝君,甚至开始反向操作,培育新树种,想将天界的污浊之气向下引导。
为此山海族一直在抗争,将新树种称为“魔井”。
天族敢种他们就敢拆,拆完戚隐还要将树根化为利剑,扎在闻天宫的匾额上,最终引发战争。
山海族虽败,却将有能力培育魔井的天族大佬都杀了,魔井种子也全部损毁。
不过听说景然又拿出了不少“资金”,聚集了一干人,重新在培育魔井了。
这暂且不提,距离王都最近的井位于寒栖的府邸,位于王宫东面,虽也在王都,却十分偏远。
景然对她的怀疑一直都没完全打消过,她想将这些阵盘带去天道宫不难,去别的地方肯定不行。
尤其是靠近的“井”的位置,等于不打自招。
天狂烦的不轻,不停撞击剑匣,仿佛再说:你还考虑什么?骗不走,当然是强抢了!听我的,现在就把乾坤袋吞下去,化蛟龙直接飞向井!
只要能够进入井中,景然也好,天族第一剑独孤壑也好,想抓她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了。
天界封印众多的“井”,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弊端。
天族人一直呼吸着十分精纯的灵气,好比从娘胎就开始喝纯净水的人,喝了污水容易拉肚子一样,他们很难承受下界的浊气。
所以天族人通常都是分身下界,逗留不了太久,必须夺舍一具凡人肉身。
景然这种段位肯定是不需要的,但在浑浊的人间他的力量一样会受到限制。
而化蛟龙的项海葵飞行速度惊人。
落入人间之后,景然未必追的上她。
但是……
项海葵用意念压制天狂:“你想得美!”
三十七个阵盘聚在一起,哪怕已被乾坤袋减轻了一半重量,扔出去也能砸塌一座山。
她一个拿惯重剑的,都需要戴上千钧手套才能提得动。
吞进腹中以后,飞行速度会变慢,身形也会变得笨拙。
不过倒是有个办法,能够弥补飞行上的短板……
那也不行,飞行再快,刚起步的时候也可能会被景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