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车缓缓停在了清宁宫正殿前,慕容策下车后直接将随后跟出来的女人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迈入了寝殿。
王徽妍见后面跟随者一大堆宫人,只得强行命自己闭嘴,将脸埋在衣袖内。
今日就是她的丢脸日,狗男人是不是算准了她今日倒霉,真是各种不顺!
慕容策将她放在床榻上,转头命道:“将药酒拿来。”随后娴熟地脱掉她的鞋履,拉开她的足衣。
少女瞪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像他在脱自己的一样??难道就不能礼貌性询问一下么,又不是他的脚丫!
“可能会有一些痛感,你且忍忍。”他将药酒倒了一点在手心内,搓热后覆上白嫩的脚缓缓揉搓着。
王徽妍这才注意,他是半蹲在她面前,将自己的脚搭在他的膝盖上。脚踝处传来温热的感觉,伴随着大手力道刚好的揉搓,令她周身逐渐燥热起来。
这姿势……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在慕容策身上见到。她忍不住咬唇扶额,不敢再看这梦里都不敢出现的场面。
素芸忍住笑搬来春凳,却听到男人淡淡回了句,“不用了,再拿一条热巾帕来。”
两名女官和一名太监,大眼瞪小眼般地参观了陛下如何治疗脚疾的皇后娘娘。
吴六一不禁感叹,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明儿史书上要是能记录一笔,他这个见证人也能跟着名垂千史嘿。
“好了,明日起来再看还有没有痛感,”慕容策轻轻放下她的玉足,起身看着呆若木鸡的女人,嘴角微扬,又转头命道:“这几日发的食物不能吃。再去拿一块浸湿的绢帕来。”
素宁端来金盆,服侍着男人盥手。
见他擦了擦手后,脱了鞋履,盘腿坐在了娘娘对面,将衣袍上的褶皱抚平后与她对视,像极了两个人大婚共饮合卺酒时的样子。
“皇后,该你了。”男人示意她接过素芸手上的绢帕。
王徽妍低应了一声,敛袖拿起绢帕,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无法躲避他灼目的视线,只得将视线集中在那小的不能再小的伤口上。
慕容策见她身子微微前倾,紧紧抿着唇,手指微颤,以为她害怕自己责罚,出声安抚道:“皇后莫怕,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少女心中腹诽,算不得什么你还大张旗鼓地让我为你擦拭……
面上不自然地笑了笑,“陛下,好了。”
慕容策像是没话找话般,哦了一声,“你饿不饿,过了午时若要用午膳就让她们去整治。”
“臣妾不饿,陛下可要用膳?”
男人看着她主动关心问询,心中一暖,刚要应承,就听到吴六一回禀说有人递牌子觐见,只得起身说道:“不饿也要吃一些,朕还有事,你莫要相送。”
王徽妍微微躬身,“谢陛下隆恩。”见他整了整衣饰向殿外走去。这才躺倒在床榻上,片刻后懊恼地捶着床榻喊了一声,“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她倏然起身,瞪着两名女官,“你们在竹林里……看tiempo viejo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场面?”
素宁依旧诚实,“婢子该看见的都看见了。画面很美,还想再看。”
听得床榻上的女人再次爆发出一阵哀嚎,挥了挥手,“都出去罢,让我静静,顺便给长公主府送个信,说我回来了。”
素芸看着撅着臀部趴在床榻上的娘娘,笑着劝道:“娘娘,陛下他……”
“不许提他,走!”少女将头埋在锦衾内,抬手虚指,“都出去!”
两个人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
慕容珺没让皇后久等,除了带着一堆吃的玩的,另外又遣来几名丝竹伎人前来报道。
王徽妍由着素芸整列仪容后,走出了寝殿。
指着一大堆吃吃喝喝的东西说道:“长姊,你是将长公主府搬来了么?”她好奇地看着宫人搬进来一扇素面小屏风,见两名手抱琵琶的郎君前来问安,扶着素芸后退了一步,看着慕容珺询道:“这?”
“娘娘放心,这些都是臣豢养多年的乐伎。”慕容珺指着屏风后面说道:“去为娘娘弹奏一曲听听。”
两名容貌清秀的郎君低声应诺,向屏风后走去。
慕容珺见皇后趿拉着丝履,惊讶地说道:“如今老树开花了?竟然也开始不修边幅起来。”见她面色微红,眼角残余了一些慵懒之意,本想打趣她一番,因着急知晓二哥的情况,只得收起嬉笑问道:“可是有了发现?”
王徽妍在潺潺如流水般的琵琶声中,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长姊,你能发誓,不会伤害陛下分毫么?”她握住慕容珺的手,正色道:“我能做到尽我所能的去帮你,但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不伤及陛下的前提下。”
慕容珺起身就要下跪,被少女一把拽起,急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对于臣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臣无非是想让二哥过得舒坦一些,并未存有别的想法。”慕容珺摇摇头,“若是臣有别的念头,为何要向你托盘而出?”
王徽妍想起今日慕容清致说的一番话,叹了一口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他其实活得自得其乐,只是之前的事应该是记不起来了。”
“什么?”慕容珺一张脸瞬间灰败不已,见身旁的女人默默颔首,忍不住眼中充泪。
少女拥着她刚要再劝,就见素芸急匆匆前来回禀,“娘娘,据说萧贵妃吐血晕倒在地。”
王徽妍与慕容珺对视一眼,命道:“摆驾飞霜殿。”
*
飞霜殿,寝殿。
太医正摇了摇头,拱手道:“皇后娘娘,臣已命人熬了吊命参汤,且看贵妃娘娘能不能挺过这一关罢。”
王徽妍看着床榻上形容枯槁的女人,几日未见,再也不复往日的嚣张跋扈,而变成了这副模样。
想起今日在佛寺遇见的人,他若知晓曾经的爱人性命危在旦夕,会不会心中难过?
慕容珺见她手中握有一枚玉佩,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二哥的,忍着眼泪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昏昏沉沉的萧萦心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竟然听到了殿下尚在人世的消息。
这恐怕又是冬儿在试图唤醒她罢。
眼泪早已干涸,锥心的疼痛却再无药可医。这几日太医正整日守在飞霜殿,那人也不再送药来。每到夜里周身冰冷,犹如掉进了冰窟。
眼看着自己一日不如一日,活在这个世上最大的愿望也越发遥不可及。
索性放弃了活着的念头,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去找他了。
她阖目喃喃笑道:“殿下,你等等我……”
“二哥要是知晓你就这般撒手人寰,岂不是更加孤苦伶仃。”耳边再次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二哥?”萧萦心努力尝试着努力睁开浑浊的双目,看向趴在她身旁的女人,“长……公主,”她喘着粗气激动起来,“你……”
慕容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见她眉心一蹙,捂住口伏在床榻边沿吐了一口黑血,复又晕了过去。
王徽妍听到外面一阵唱喏,“陛下驾到。”赶忙上前拽了拽慕容珺的衣袖。
“长姊如何在此?”慕容策蹙眉走进寝殿,见到慕容珺颇为惊讶。
王徽妍上前一步说道:“是臣妾与长姊约了今日相聚,临时被陛下安排去大相佛寺祈福,这才爽约了。”
慕容策唔了一声,看向床榻旁的一滩血,沉声问道:“贵妃如何了?”
“情况不好,太医正去熬吊命参汤去了。”少女与他共同看向昏迷的萧萦心,不死心地说道:“贵妃方才吐了一口黑血,许是将体内积攒的淤血呕出,说不定就会好起来了。陛下,若非药石无医,不要放弃她,好么?”
男人见她脸上的焦急不是装的,不知是该夸她人美心善,还是指责她缺心眼儿。在这人人自危的后宫,自小他什么样的明争暗斗没见过,手段卑劣到无所不用其极。就她这样的,标准的人傻胆大,要不是贵为皇后,预计都活不过三日,也就外表唬人罢了。
慕容策抬手命道:“贵妃这里有朕来安排,皇后莫要操心,陪着长姊回清宁宫叙话罢。”
“陛下,用不用臣去找寻一些民间的名医为贵妃医治?”慕容珺福了福,“臣倒是识得几名盛名在外的。”
男人捻着手串沉默了片刻,颔首:“可,到时长姊递牌子入宫,将人带至两仪殿。”
王徽妍听了心中腹诽,嗨,我这是操的什么心。自有人比我还惦记,只是面对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狗男人还真就像话本里的配角那般,真是一往情深呐。
面上恭谨应诺:“臣妾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策:来来,缺心眼儿的媳妇你给朕过来。
王徽妍:你才缺心眼,你全家都缺心眼!
慕容策:我全家也包括你儿子
慕容珺:他全家也包括了我
王徽妍:生无可恋.jpg
足衣=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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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慕容珺迈下辇车,捋了捋手臂上的披帛,向前面下了凤辇的宫装丽人走了过去。
“娘娘莫要担心,臣已经命内侍通知裴郎,晚上臣回去就会看到医士的名册。”
王徽妍略一转头,哦了一声,摇着团扇闲适般地回道:“有陛下和长姊坐镇,还有什么事儿不能解决。”
慕容珺心中一直在担忧萧萦心的病情,听到这句耐人寻味的话以后,忍不住抬起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女人,咦了一声:“好大的醋味儿?”
少女挑眉一笑,纤纤玉指优雅地拈起团扇摇了摇,淡淡说道:“长姊虽然日理万机,无奈僧多粥少,府上的郎君整日里酿醋,这并不奇怪。”
慕容珺看着团扇后面那张促狭的小脸儿。星眸内满是慧黠,小嘴儿吧嗒吧嗒,怼人的话张口就来,非但不令人厌烦还有一种想捏捏她脸的念头,有意思得很。
她听了这番话并不恼,反击道:“总之我在清宁宫闻到了浓浓的醋意,若不是你就是陛下。”
王徽妍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那许是陛下吃醋了,”她叹了一口气,“三个人的感情纠葛,怎么解决呀,又何必给自己找这麻烦事。”
慕容珺见皇后不像是在开玩笑,挽起她的胳膊迈入了正殿,示意两名乐伎继续演奏,这才与她坐在一起低声问道:“这话可有根据?”
少女接过素宁奉上的牛乳茶,轻啜一口,这才将龙首源的事重复了一遍,“陛下极少去后宫,至今尚未临幸嫔妃,相比之下见贵妃的次数已算是多的了。还不能证明么?”
慕容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尚未临幸?那你有没有觉得他那方面……”这不合常理啊,哪有放着后宫嫔妃摆着看的。她突然想到娈童,抿了抿唇,低声问道:“难不成陛下好男风?”
王徽妍尴尬地看向素面屏风,“陛下只有晚间才来清宁宫就寝,还是这几日才这样的,我不知他……”
“那你们?”慕容珺瞧着她不自然地转移了目光,身为老江湖的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捂住了嘴。
今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重磅,她端起眼前的牛乳茶一口喝干,靠坐在凭几内出着神。
少女余光睨过,见她一副震惊的表情,心中有些忐忑。不由得为自己开脱,他宠幸与否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大不了她开始训导嫔妃如何邀宠就是了。好在她这几日发现了狗男人吃软不吃硬,这就更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