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瀛微微摇头:“今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高兴,除非我答应让你跟着我一块去,但我不愿你去,我说的话必不会是你想听的,不如不说。”
凌祈宴气得又拍了他一下:“都是歪理,你不想我去,总得有个理由吧?就因为危险?还是你觉着我会给你添乱?”
“都有。”
凌祈宴忍耐着怒气:“那之前偷袭军堡那回,你还带我去了呢?”
温瀛淡道:“明日一仗,我虽有把握,但变数确实比之前每一回都大,我不想带你去冒险。”
“就这?”
“就这。”
凌祈宴用力戳他的脸:“你就是看不起我,你手下的兵可以上战场,温清可以上战场,偏我不可以,你把我当什么了?”
“没有看不起你,你想多了。”温瀛捉下他的手,轻捏了捏,试图安抚他。
“那你让我一起去。”
“不行。”
在这一点上,温瀛坚决不肯退让。
凌祈宴愈发气闷。
他还是觉着温瀛有什么事在瞒着他,可温瀛这驴脾气,他打定主意不说的,只怕自己用铁棍来撬,都撬不开他的嘴。
气人。
之后一直到就寝,凌祈宴都在因这事闹别扭,一句话不肯与温瀛说。
夜色渐沉。
凌祈宴躺床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温瀛轻拍他的腰:“早些睡吧,别翻身了。”
凌祈宴躺平身,盯着夜色中漆黑的帐顶,温瀛再次提醒他:“很晚了,睡吧。”
“你是混账。”
“嗯。”
凌祈宴吸了吸鼻子:“你不许我跟着去,怕我有危险,你以为我真一点不会担心你么?你也不看看你那一身的伤……”
他好似从来没有这么为一个人,又或是某件事纠结过,哪怕当日知道自己的身世时,更多的也都是迷茫和不知所措,并不会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夜不成眠,都是这人闹的。
他怎么偏偏就喜欢了呢,情情爱爱真是一件麻烦之事,像从前那样,每日只需吃好、睡好、玩好,旁的任何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多自在。
可温瀛这个混账还不领情,自以为是,蛮横又霸道。
黑暗中,凌祈宴看不清温瀛脸上表情,只听到他黯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凌祈宴抬手撸了一把脸,勉强自己将那些情绪压下去:“……你就是个大混账,我讨厌你。”
“嗯。”
温瀛的气息贴近,将他揽入怀。
凌祈宴转过身抱住他。
安静相拥片刻,凌祈宴在温瀛怀中闷声问:“真的不能让我一起去吗?你再考虑考虑?”
“不能。”
先前见他这么不高兴,或许还有过一丝动摇,可现下他亲口说了“担心”,就更不能让他去了。
“你太坏了。”
凌祈宴低头,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温瀛一声未吭,由着他咬,轻扶他后背安慰他。
凌祈宴猛地松开口,再踹一脚,转回身去,拉高被子。
转日早上,临到大军将要启行时,凌祈宴犹不死心,狗腿地亲手伺候温瀛穿铠甲,讨好道:“好殿下、好哥哥,你就行行好,带我一起去呗。”
温瀛睨他一眼,没理他。
凌祈宴憋着气,再接再厉:“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就跟在你身边,你去哪我就去哪,绝不逞威风,该跑时麻溜跑,这样也不行么?”
“不行,我没空看照你。”温瀛沉声扔出这句,完全没得商量。
“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看照。”
“那也不行。”
“……真的一点都不能通融吗?”
“不能。”
凌祈宴伸手一推,将还未系好的腰带扔他身上去,气呼呼地坐回榻上。
有什么了不起,他自己又不是没长腿,一会儿大军出发,他就偷偷缀在后面跟着,他还不信了,真上了山,温瀛还能将他赶回来不成。
不让他去,他偏要去。
凌祈宴暗暗打定主意,没注意到温瀛何时已走到他面前来,弯下腰,两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平视他的双眼:“你在想什么?”
仿佛被抓了现行,凌祈宴略有心虚,眨了眨眼睫,装傻:“没有啊。”
“你有。”
温瀛一眼看穿他。
凌祈宴这人从来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都摆在脸上。
“没有。”凌祈宴不服气,他偏不说,凭甚这个混账总是敷衍他,他就不能学他一回。
沉默对视片刻,温瀛没再问,垂下眼,捉起凌祈宴一只手,轻捏了捏他手心。
不待凌祈宴反应,他忽地从身后抽出根铁链来,动作极快地捆住凌祈宴手腕,绑到木榻一脚上。
凌祈宴回神,下意识地扯起手,铁链牢牢锁住,完全挣脱不开,他猛地抬眼,怒瞪向温瀛:“你做什么?”
温瀛摸摸他的脸:“你乖一点,我很快就回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就留在这里等着,听话。”
“你放开我!”
温瀛没听他的,又看了看他被捆住的手腕,确定那铁链绑在衣袖之外,没勒着他的皮肉,放下心来。
凌祈宴抬手,一巴掌扇上他的脸,力道不重,声音却格外响亮,帐中随军伺候他们的一众内侍当即跪地,深垂下脑袋,不敢看。
凌祈宴已气红了眼,温瀛丝毫不在意,贴过去,在他眼睑上落下一个吻。
“最后一次,以后我事事都听你的,别生气了。”
“你什么毛病!”凌祈宴气急败坏,“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你不告诉我,我跟你拼了!”
温瀛冷下声音,让帐中人都退下。
他抬起手,抚上凌祈宴的面庞,凌祈宴这会儿浑身带刺,撇过脸,不想让他碰:“……你把这狗链子解了,我不要系这个,我手疼。”
温瀛问他:“我放开你,是不是我一走,你就要偷偷跟上去?”
被揭穿心思,凌祈宴心下打鼓,面上却不肯认:“没有,我没这么想过,你冤枉我。”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滚!”
凌祈宴又一次怒目而视。
温瀛只做没看到:“你乖乖在这待着,一个时辰后,自会有人帮你解开这个,别试图自己去解,小心蹭到皮肉。”
凌祈宴伸脚踹他:“那你告诉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温瀛仍不肯解释,但缓和了声音:“我跟你保证,不会有事,我方才说的也是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任何事都听你的。”
他这么说,凌祈宴更是心头惴惴:“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你故意不与我说,也不肯让我去?那你自己呢?你要去做什么?”
“没有,没危险,放心。”
凌祈宴不信:“你说谎。”
温瀛已不给他再问的机会,站直身,拿了剑,最后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凌祈宴又气又急,抄起手边茶盏砸向他背影。
温瀛的脚步没有停留,走出帐外,听到身后瓷器落地的声响,轻闭了闭眼,沉声叮嘱守在外头的江林:“好生伺候着他,他发脾气就让他发,但不许让他偷跑出去。”
江林喏喏应下,进去里头。
帐中有凌祈宴断续的骂声传出,温瀛沉默听了片刻,翻身上马,下令出发。
第77章 你个骗子
营帐中。
江林抖着双手,握住凌祈宴的剑,哭丧脸望向他:“郎、郎君,奴婢不敢砍,怕砍伤您的手……”
凌祈皱眉呵道:“少说废话,动作快些,别磨磨唧唧的!”
江林缩了缩脖子,勉强止住哭腔。
“快!”
江林深吸一气,犹犹豫豫地一剑挥下。
一声刺耳声响后,那不知掺了什么特殊材质的铁链竟纹丝不动。
凌祈宴的面色愈发难看,偏不信邪:“再来。”
“郎君……”
“你不会就滚下去,换个会的人来。”
江林不敢再说,又一次双手举起剑。
第二下、第三下。
除了一声比一声更刺耳尖锐的声响,尽是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