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笑着拍我肩膀,说我偶尔考好一回就乐不思蜀。那肯定的。
这老家伙指了我和江雪去当迎宾,说我俩是我们班的门面,往门口一戳就比别的班光彩照人。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十分钟后更加光彩照人的出现了,马路尽头飙来一辆红色法拉利,在前方学校指示牌底下乖乖减速,最后精准停在了我面前。
车门旋开,我哥穿着一身休闲装下来,我当机立断把江雪的帽子从她头上拿下来扣在自己脸上,眼不见心不烦。
我哥走红毯一样在万众瞩目中朝我走过来,搭上我的肩膀,摘掉蛤蟆镜凑到我耳边问:“这排面还行吗?”
“行个鸡巴,我靠你知道你这车有多炸吗?嗡嗡的,这色儿就跟升国旗似的你就一道儿升过来了,你怎么不开一婚车车队过来。”
“噢,那我现在去联系婚庆公司也来得及。”
“去你妈的。”
进了教室,里面还没坐几位家长,我哥坐在我的座位上,顺势摆出听课的习惯姿势——右手托腮,左手转笔,眼睛望着窗外的大槐树。我终于知道我这不听讲的习惯是从哪遗传过来的了,有种找到知音的感动。
我弯下腰用手肘碰了碰他:“哎,你上学的时候也这么听讲?”
我哥转着笔说:“我靠这个转移注意力,不然老忍不住给老师挑错,搞得大家都尴尬。”
呸。
很快家长们陆陆续续坐齐了,班主任发了五十个文件袋下来,每人桌子上都有一份,里面是期末试卷答题卡和各科老师的评语。
我哥先翻看了一下数学和理综,小声和我嘟囔:“这题我不给你讲过类似的吗,举一反三都不会。”
“你可闭嘴吧。”在我眼里举一反三指的是老师教我道一加一,我就会算二加二,在我哥眼里举一反三指的是老师教他道一加一,然后他马上精通了微积分。
多媒体屏幕上放映着每个人的成绩和进步幅度,第一个就是我,这次我考到年级三百六十二名,进步了六百多名。其实这次能考好里面有挺多运气成分,除了多蒙对两道选择,还有那篇作文,但凡撞上个死板点儿的判卷老师,我那篇作文就直接判跑题了。
班主任热情邀请我哥发言,让他说说我的进步为什么这么大,段锐可臭屁了,懒洋洋笑着回答:“他就是撞大运呢,全靠老师教得好。”
这时候他谦虚上了,给我气够呛,我辛辛苦苦学了那么久,做错了题还得被他按在卷子上操一顿,能考出这个分我真的够不容易了,怎么能叫撞大运呢。
班主任说我哥很会教小孩,果然还是年轻人和年轻人最有共同语言。我看见段锐低头笑了,很高兴的样子。
我趁机偷瞄到他的手机,段锐居然把锁屏换成了我的成绩单,这个老变态,我跟他才没半点共同语言。
班主任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夸奖这个提点那个,我站在我哥身边慢慢走了神儿,等我发完呆,突然发现身边座位空了,我哥丢了。
我拽了拽江雪的辫子,问她看见我哥没,她指指教室外的洗手间。
我本来没打算追出去,可一低头看见摆在桌上的是语文答题卡,作文那一面朝上,有几个字迹被小块的水渍晕染开了一些。
我悄悄退出教室,去洗手间找我哥,我哥正在里面倚着窗台抽烟,细小的水滴挂在他的睫毛梢上,阳光下他的瞳仁从漆黑变成了浅棕。
我站在他身侧,咽了两口唾沫,从兜里拿了张纸巾递过去轻声问他要不要,眼见着他的耳廓刷地红了,他忽然转身过来和我拥抱,指间夹着半截烟头。
“哥,我在这儿亲你不好吧,怎么哄你才能好?”
“我很好。”
我们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听见他悄声问我:“在你心里我怎么样?”
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很会养小孩。”
段锐笑了,笑声里带着鼻音。我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睛:“阿西吧,让我同学看见还以为你就因为我考好一次激动成这样。”
家长会结束后大多数家长都追着班主任询问自己孩子的情况,我哥就不一样了,坐在教室外课桌拼的置物台上跟我一群哥们聊跑车的动力性能。
我们组负责收拾教室残局,我擦黑板江雪扫地,透过窗户看见我哥周围一圈男的女的都有,一个个跟见了明星似的移不开眼,尤其是四班那个任莹莹,上个月还给我脸红递水呢,现在都快贴我哥怀里了,女人真是善变。
我推推江雪,让她和我一块儿批评我哥这种随处招蜂引蝶的浪货,她没理我,陶醉地戳着扫帚目不转睛望着我哥,问我:“你大哥是从哪领的,我也去领一个……”
“不好意思,国家分配的。”我们至少比普通情侣多在一块儿十八年,怎么想都是赚的。
我哥开车载着我的行李和我回家,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我在兜里悄悄摆弄着一个绒布戒指盒,准备找个机会给我哥戴上。尽管是拿我哥的钱买的,但我也攒了好久,除了他上次给我打过来的五万,再加上平时的零花钱凑一起,花八万买的求婚戒指。虽然我这次没考进前五十,但兴许我哥一高兴就给操了呢。
我们先去吃了个饭,我说吃西餐,我哥说不想吃那个,想吃火锅。火锅店那么热闹,服务员还热情得一批,就因为我哥跟我干杯的时候说了一句祝贺我考得不错,那帮服务员姐姐立刻拉来一条横幅恭喜我,我怕我把戒指拿出来以后他们得当场给我俩搭个彩虹门。
这顿饭吃得我有点焦虑,心里想着在哪儿求婚能有点仪式感呢,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玫瑰花就在书包里,江雪她们帮我拿考试卷子包的,匠心独运,全国独一份儿。
吃完火锅,我提议去ktv,那地方幽黑幽黑的,还有隔间,我求完婚还能给他唱首好日子。但我哥是真的没有心,我要去ktv,他非拉我去打台球,我寻思着开个中八台打两盘得了,没想到他老人家开了个斯诺克桌,跟我一分一分上得可开心了。
等从俱乐部出来天都黑了,他说想去酒吧,我想这挺好,倒是个清净地方,求完婚来杯马天尼,还算浪漫。
哪知道段锐是奔着蹦迪去的。晃瞎眼的灯光在场中炸开,满场群魔乱舞,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很快状态就被我哥给带嗨了,有用没用的事儿全给忘了。
这里面每个人都很疯狂,显得我和我哥既不特别也不肮脏,混在人群里普通又渺小。到了这种地方几乎可以忘记道德,我忍不住把手伸进我哥衣服里抚摸他,他捏了一把我的屁股,淡笑着吻我耳侧。
爆炸的荷尔蒙搅拌在浓烈的烟酒味中,我们不知不觉钻进了厕所隔间,喘着气激烈接吻,胯间勃起隔着布料摩擦,段锐啃咬我的脖颈和锁骨,双手在我皮肤上攥出痕迹,我靠在门板上呻吟,不在乎门外有多少人偷听我们做爱,甚至不清醒到想让他们听见我哥在重重操我,听清我们接吻直到吃完对方唾液变得口干舌燥的嘶哑嗓音。
凌晨两点的大街没有几个行人,我们从酒吧出来,浑身性欲未褪的腥味,我终于记起还有件正事。
等走到一盏路灯底下,我把书包里挤散的玫瑰和戒指盒拿出来,绕到我哥面前单膝下跪。
膝盖还没接触到地面,突然手臂被他拉住了,我愣愣看着他,他把我身子扽直之后直接单膝跪了下来,牢牢抓住我的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枚钻戒。
“操你妈的求婚你也抢,你故意的吧!”我哪能让他占这大便宜,扔了玫瑰花抓住他另一只手使劲往上撸,我俩果然摔一跤,滚在满地碎花的大马路上互相戴戒指。
“滚!让我先戴,谁买花谁说了算。”
“不行,谁的贵谁说了算。”
“你就故意的你个孙子……别卷着手啊你伸出来别让我掰……”
“谁先掰开谁先戴。”
“哥——!”
“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