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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君却自己脱了长靴上榻,掩下斛青色帷帐。他把醉酒的小兔子抱在怀里,低声道:“来,变回去。你不是雨露期快到了?变回去我才好满足你。”
    怎料小金兔摊开四爪,茫然地看着前方,也不变回去。
    “变回去啊。初九。”長君揉着金兔子的耳朵。
    须臾后,初九方回过几分神来,乖巧地变回去了。只是变成人形后,身子依旧软绵绵的,双颊微微绯红,显得格外诱人。
    他原本穿了身雀蓝灵芝蟠桃纹的寝衣,因沉醉的缘故,未记得整理衣衫。领口的交襟便松松垮垮的,露出锁骨上夺人性命的红痣。
    “我变回来了……”初九目透茫然,只是碧色的眼眸还是清凌凌的,“嗯……你帮我看看,耳朵还在不在?尾巴呢?”
    见他这副妖精模样,長君何曾有心去看他的耳朵尾巴在不在,倾身压在初九身上,剥开他的雀蓝寝衣,剥出白玉似的身子。初九也早已习惯频繁的缠绵,只如常承受着,也算是食髓知味。
    仉山深处,杂花生树。金黄的月桂一重一重地开着,仿佛是到了嫦娥月宫。细细看去,那月桂花里有几处玲珑雅致的长亭。
    長君寻过来时,蔻香便躺在长亭中,一壁看话本子,一壁吹桂风。他暗忖,她倒是会消受。还有几壶清酒和一碟茯苓糕摆在侧。
    侍女苜蓿和茯苓都穿着白裙,侍立在蔻香身后。见長君前来,忙出言提醒道:“姑娘,少主来了。”
    蔻香的目光从话本子上移开,她掩口打了个呵欠,抬眸一望,果真是自己的族兄。
    与往常不同的是,族兄身后不曾佩着斩霜剑,而是一柄泛着银光的弩弓,弓上散着难遮难掩的灵力。
    “哟,怎么啦?”
    長君姿态随意地坐在一旁,将彻骨弩弓把玩着。闲闲道:“族兄来求你一桩事儿。”
    蔻香将话本子掩上,亲厚地递给長君一杯杏仁白桃酒:“给。这个很甜。你要尝一尝。”
    長君接过来,举杯尝了一尝,当真是滋味别致。
    二人言谈间,时不时有细细碎碎的桂子落入杯盏中,衬得酒浆越发晶莹剔透。
    長君饮罢酒,便开门见山道:“好族妹,借我你的丹力用一用。明儿我便还给你。”
    所谓丹力,储藏在内丹中。乃是百兽族子弟修炼时所储存的灵力,在对战时,进攻防御,调遣的都是丹力。
    这些日子以来,長君虽勤学苦练,不曾松懈,然而终究时日短了些,赶不上往常上千年的修为。
    若要出战,便只能暂借族妹的丹力了。
    其实说起来,蔻香她懒怠修炼,不如贺君。只是贺君近来因父辈之祸,心情烦忧,長君也不便去搅扰他。
    闻言,蔻香黛眉微蹙,脱口而出道:“你要丹力做什么?”
    長君淡淡道:“赴大云荒,降九头白虎。”
    蔻香偏偏头,道:“啊?你开什么顽笑。”
    “我何曾是开顽笑了。”長君拨弄着彻骨弩弓上垂坠的流苏,“这便是为降伏那孽畜铸造的宝器。让他没福气见明儿的太阳。”
    蔻香蓦然思忖起,缘何前些日子,族兄总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玄晶。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蔻香推开一盘茯苓糕,腾身到長君身边,“那九头白虎性子有多烈,你我都是知道的。你去了便是送死。”
    長君则将彻骨弩弓地给她,指给她看这其中机巧,解释道:“你怕什么。这装了夺魂珠的箭头,专破虎兕之内力。”
    即便如此,蔻香又劝了劝他,仍旧是劝不住。長君还威胁蔻香不许告诉父王。她无法,只得将丹力借给他,眼睁睁看着族兄远去了。
    長君此行,不曾告诉初九。免得他忧心。
    他带着狮族的禁军数百,一路赶至大云荒。長君也无意借禁军的力,只是指望他们围住大云荒,使那九头白虎无处可避。
    長君觉得,在典狱中走过一回,自己的胆识也多了不少。大战在即,他还有闲心看几眼长在黛川石棱里的桃花。
    相比中庸,九头白虎更喜欢吃乾元和坤泽。乾元天赋异禀,可增长灵力。
    長君令禁军们以“蚍蜉阵”围住大云荒,待阵成,他手持彻骨弩弓,闲庭信步踏入阵中。越往大云荒的深处走去,越有野兽横行的膻腥之气,传闻,九头白虎噬尽了大云荒所有的生灵,为它滋补功力。
    忽有狂风凛过,天际漫上阴戾之色,无数桃花被卷下枝头,簌簌飞舞。長君心中微动,知晓是那九头白虎来了,忙搭弓而起,运气将灵力周转满身。
    铺天盖地的浓雾中,九头白虎果真是现身了。九双血红的眼眸,带着嗜血的冷戾之感,明晃晃的獠牙映入長君眼帘。
    双方缠斗起来时,長君进退有度,也不一味猛攻,也不一味退让。装了夺魂珠的肩头刺出,带着阴冷的杀气,使九头白虎先本能地后退,随后狂怒而起,腾身剥碎一座不小的山峦。
    三个时辰后,長君衣衫染血,那白虎死在弩弓下。
    九颗头颅凑在一起,都是同样冷戾的表情。長君伸手,示意曲觞凑过来,他随手将彻骨弩弓递给他。
    由于白虎常年霸踞大云荒,那些桃花树逃过一劫,不曾被九头白虎杀死,却也压制着它们不许修炼。此番九头白虎骤死,一丛丛一簇簇的桃花登时妖异地绽开花瓣,仿佛在欢喧着重归自由。
    長君用着蔻香的丹力,他的内丹有几分孱弱,故此时维持不得人形,化作深红的狻狮。
    蔻香虽不曾告诉狮王狮后,却转身与初九说了,要他开口劝一劝自己的族兄。
    在初九的记忆中,那九头白虎异常凶猛,想起来都害怕得紧。一听,長君竟然去与它交战,便又想起自己族姐后背重伤的模样。長君在他心中,重若千钧。
    奈何初九是坤泽,不能腾云,而他身边的小厮侍女,譬如未回,也不加修炼,亦腾不得。
    忙乱之下,还是蔻香设法腾云,带初九去往大云荒。
    蔻香想,嫂嫂是坤泽,这般前往那九头白虎处,岂不是送死。便在路上拖延时辰,直到传来消息,族兄杀死了那九头白虎,她才带着嫂嫂降落在桃花深处。
    初九心急如焚,修长的身影往血腥气浓厚处奔去。
    看到的却是已经化作虎骨的白虎尸殍。
    和变作狻狮原态的長君。
    初九俯**子,摸了摸長君的狮耳,询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来大云荒……你……”
    他着实不知晓,缘何長君要来大云荒这危险之处。
    長君从地上立起来,见到初九,狮尾登时翘起来了:“为你。”
    因为这九头白虎,曾经险些害死你。
    回到狮族,長君便将借蔻香的丹力还给了她。还回赠一盒儿雀翅香。蔻香说:“往后你再行这没缘法的事儿,休要来寻我。”
    待初入冬的时节,仉山落了层雪霜,鸡茸一般压在枝上,颇玲珑有致。小厮们则在花木上设了术法,不至于让冬雪凛风冻枯。
    退了朝会,狮族的世家儿女们都爱顽耍,便聚在蔻香住的红棠殿行酒令,说典故,对诗词,谁若是对不上来,便任人差遣。
    典君笑道:“初九怎么没来?别是你使坏,把人家弄得下不来床。”
    蔻香摆了满桌的酒令牌子,她亦道:“我看也是。”
    長君坐在火炉旁,把玩着斩霜剑上的玄紫剑穗:“一个个的,惯会闲打牙!来,开局。”言罢端起一盏醅酒,洒脱地一饮而尽。
    酒令行了几番,黧君被罚了一回,蔻香也被罚了一回。这第三个被罚的,却是長君。
    贺君笑道:“快,我们想个法子,好好罚一罚他。”
    蔻香夹了一筷银鱼烩鲜笋吃,笑吟吟道:“族兄,后悔了罢?晚了!谁让你方才罚我到院子里吃梅花呢!”
    典君的目光落在蔻香云髻上的鹓鶵衔珠金钗,他一时兴起,伸手摘下来,赏玩在指尖,那金钗上还坠着一排浑圆的珍珠。
    蔻香偏过头:“怎么?”
    典君的目光乜着她,戏谑道:“不若,让你族兄戴上这个?”
    長君:“……这就过分了。”
    蔻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伸出玉指往庭院里一晃:“怎么便过分了?愿赌服输!我还没让你吃梅花呢。”
    長君剑眉蹙起,无奈道:“我宁愿去吃梅花。”
    黧君亦笑道:“戴这个!我也赞成。少主,请罢!”
    归根结底,長君也是会玩儿的人,且是在同族玩伴间,丢一回颜面也没什么。他以眼神示意典君,若要给他插金钗,那便快些。
    蔻香的手探向自己发髻,又解下几支精致的钗子:“来,族兄你选一选,看看哪一只合意。”
    典君扬了扬手中的鹓鶵金钗,笑道:“这一支便是了!”
    随后,他走到長君身边,见長君青丝散着,两侧的几缕端正束在脑后,绾上块璧玉。他将蔻香的金钗斜**去。
    長君都不愿意面对此时此刻的自己,他齿冷道:“你们等着,明儿我就把你们全灭了口。”
    蔻香笑得直不起身子,眼眸中十足十的玩味儿:“族兄你真美哈哈哈天仙下凡哈哈哈。你比你房里的坤泽还美……”
    長君等他们都欣赏完了,伸手将那鹓鶵金钗取下来,还给蔻香:“你还笑!何须等到明儿了,今儿我就把你灭口。”
    蔻香还是掩面笑着。窗外的红梅簌簌落了满地。
    然而这口是灭不得的。長君威胁他们几个,尤其是蔻香,谁都不许把这桩事告诉初九。几个人一壁饮酒,一壁含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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