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叶明蓁照旧去皇后寝宫,帮皇后处理宫务,便见皇后眼底青黑,面上满是疲倦,好像是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觉。
她关切地道:“母后怎么了?”
皇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看了她一眼,便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抓着她,殷切地道:“蓁儿,若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有你这般省心该多好。”
叶明蓁满头雾水。
听旁边大宫女说起,叶明蓁才知道,原来昨日是顾思凝跑去太后寝宫之中大闹了一通,扰得太后大发雷霆不说,还连累着皇后也被太后迁怒。说及缘由,皇后却是哭笑不得。
她压低声音对叶明蓁道:“她说是在豫王府受了委屈,想要让太后为她做主。”
叶明蓁哑然,问:“豫王妃可说了是什么委屈?”
皇后摇头,又道:“在这种关头,她还这样拎不清,回去之后,豫王更不会好好待她。”
叶明蓁暗想:恐怕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出这种昏招。
豫王府与长宁侯府都靠不住了,顾思凝甚至还寻过她帮忙,这样稀罕的事情都有了,再去找太后,听起来奇怪,但也没有那么震惊。
说不定最后还又要站回两府之中的某一边了。
……
顾思凝只觉自己受了好大委屈,回头又被豫王训斥一番后,她被豫王禁足在家,连家门也出不了了。
出不了门,她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要是让她回长宁侯府去认错,她便更加不情愿。是她的爹娘有错在先,主动放弃了她,不顾她的性命安危,她如何能主动低头?这不是把自己的脸放在地上踩吗?
她咬咬牙,最后还是主动去讨好豫王。
至少豫王是个王爷,还不到最后,谁知道最后是谁赢呢?即便还是原来的那个下场,她是个王妃,总不能日子过得比上辈子还差吧?
她刚在太后面前丢了大脸,豫王对她没有半点好脸色,原先至少还顾忌着长宁侯,对她维持着表面温柔,到如今,便是最后这点柔情也没了。豫王府中有不少宠妾,可这些宠妾又都能爬到她这个王妃的头上,更别说豫王的侧妃也都出身不低,心计手段也比她出众,趁着这个机会,更是想要将她踩在脚底下。
顾思凝心中委屈,却也无法对其他人说。她不能出府,长宁侯府也未递过来什么消息,至于说给豫王,豫王更不愿意听,她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多藏起一些银子。
豫王如今在忙着对付太子,根本无暇顾及她。
也许是先前和长宁侯生了嫌隙的关系,他也没有办法如从前那般信任长宁侯,做起事来,也小心提防,唯恐长宁侯会冷不丁地在背后陷害自己,更不敢将手中的事情大胆交到长宁侯做,他行事变得畏手畏脚,小心谨慎。可他愈是如此,太子却愈是穷追猛打。
非但在朝中受了好几次陷害,太子更是将他从前办差事时的差错全翻了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更别说还有一个京报在推波助澜,太子这边一有动静,立刻便会出现在京报上,而民间,关于豫王的负面传闻也越来越多,让豫王压力颇大。
直到他与长宁侯暗中联手,想要给太子下绊子,却被齐承煊率先察觉,反抓着这次机会,让豫王折损了手下的一个得力下属。此人受他重用,当初为了拉拢,他特地让出了一个侧妃之位,此时无疑是断掉他一条臂膀。先是陈家,后来又有那么多事情,豫王手边能用的人也越来越少。
他怒不可遏,事后去寻长宁侯,心中满是怀疑:“难道你已经暗中投靠了太子?要不然,太子为何会发觉我们的动作?”
长宁侯同样脸色难看:“豫王殿下何出此言?”
“本王将事情交给你办,你是怎么做的,你我都清楚,太子也不可能会知道。可偏偏太子察觉到了”豫王冷笑道:“难道你还要说,太子还盯着你的一举一动,连你手中有什么都知道了?”
长宁侯面色阴沉。
他当然不知为何从前做事那般顺利,这回却这般不顺。可就像豫王不信任他一般,他也不太信任豫王,行事也不敢再如从前那般大胆,唯恐豫王会在背后暗害自己。
如今豫王怀疑他,可他也怀疑豫王。只有豫王知道他手中有着昭王旧部,太子更不可能知道,可这次的失利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让他也很难不怀疑,是否有其他人透露了自己的动作。
长宁侯道:“豫王殿下不如去查查身边人,也或许是其他人透露了消息。”
豫王勃然大怒:“你在怀疑本王?!”
“此事我已经尽力而为,并无一点愧疚,只是不知道豫王殿下如何想。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对付太子。”
“本王当然知道此事!”豫王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离开。
可即便如此,他们之后的行事也颇为不顺,愈是想要做什么,就愈是不顺利,非但是豫王,连着长宁侯私底下的动作也是如此。太子好像在他们身边安了眼睛,能察觉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时间一长,受挫的次数一多,二人都变得有些急躁起来。
人一急躁,便越容易出错。
这一日,叶明蓁帮着齐承煊整理好所有文书,她亲眼看着手中的那些证据,一页页看过去,最后尽数交到齐承煊手中。
叶明蓁长舒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是该结束了。”齐承煊放下手中这些证据,应道:“在你生辰之前,这些事情就该有个决断。”
叶明蓁心中有诸多复杂,她亲眼见过这些证据,也知道太子并没有手下留情,证据一放出来,便是断了长宁侯府的所有后路。她在长宁侯府待了十六年,眼见它起高楼,眼见它宴宾客,最后却是亲手将它送上绝路。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多犹豫。
甚至太子带着这些证据去寻皇帝时,她还陪同前往,亲眼看着皇帝发怒,下令将人捉拿,直到传令的侍卫都出去了,她心中诸多思绪一闪而过,最后竟只余下几分轻松。
官兵带着皇帝诏令冲进长宁侯府,长宁侯府里的主人措手不及,半分准备也无,一干人等直接被抓入天牢,静待三司会审。
长宁侯府刚入天牢,消息便立刻传遍京城,众人皆哗然!
定国公府,叶夫人听到消息,呼吸一滞,险些气昏了过去。
作者:我感觉完结要近了!本来说上星期要完结的,结果拖到了现在……
我已经想好番外写啥了!
作息什么的不管了!还是完结后再调吧!
第151章
长宁侯府位高权重, 竟然是从前那个造反的昭王的旧部。
京城上下, 无论是平民百姓, 还是文武百官,全都震惊哗然。距离昭王逼宫已经过去十七年,当年的人死的死, 流放的流放,这些年来, 也无人再敢提起昭王的名字, 谁能想得到, 竟然还有一个昭王旧部藏得这么深?
齐承煊搜集的证据十分齐全,让长宁侯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有皇帝诏令在, 三司也不敢耽搁,迅速提审长宁侯,而关于此案的一切动向,也被无数人关注着。长宁侯出了事, 朝中也有不少人人心惶惶。
担忧有, 惧怕有, 旁观有, 只有定国公府两位主人心头满是怒火。
在听到长宁侯府是昭王旧部时,二人便不可避免的多想了一些。
女儿被偷是他们的心结, 即便后来已经把女儿抓了回来, 也将那个偷走女儿的昭王旧部抓到,可他们仍然耿耿于怀。足足十六年的牵肠挂肚,不是一日两日, 而是足足十六年,女儿尚在襁褓之中时就被人抢走,即便已经团圆,可忆及此事,他们心中的愤怒也从未减少过。
可当初掳走叶明蓁的人是昭王旧部,齐三被关在定国公府暗房中时,他们已经仔细盘问过,齐三一口咬死了只是他一时念头兴起,才做出这般行动。昭王故去十六年,其余党羽皆就地伏诛,他们的恨意也无从宣泄,只能动用私刑将人折磨一遍,再将人交到皇帝手中。
从抓到齐三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一年多,谁还能想到能冒出一个长宁侯来?!
他们的怒火无处宣泄,这会儿尽数迁怒到长宁侯府。
齐三在江南躲藏这么多年,是否背地里还有长宁侯相助?亦或是当初他潜入国公府偷走叶明蓁,是否又是长宁侯府授意?
叶夫人很难不多想。
她与顾夫人素来不和,年轻时,顾夫人便处处针对挑衅,二人的关系便如现在的顾思凝与叶明蓁,同处一室时都不会给对方好脸色。以顾夫人性情,做出这等恶毒之事,也是在常理之中。
若真是如此,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在被仇敌养大,叶夫人如鲠在喉,只恨不得当面与顾夫人质问清楚。
但这会儿长宁侯府上下所有人都被押入天牢,事关重大,更不让任何人探视。叶夫人想来想去,便直接进宫去找叶明蓁。
一见到女儿,她便立刻迫不及待地问:“蓁儿,长宁侯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叶明蓁了然,应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关于你的事呢?”叶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目光紧盯着她的面庞,不愿意放过一点一丝的异样。“当初你被偷走的事情,可是他们做的?”
叶明蓁摇了摇头。
与她的事情相比,自然还是昭王旧部的事情更严重一些。至于当年的真相是否与长宁侯府有关,一时也查不出来。齐三已经被秘密处死,当时盘问时,也只问了关于昭王的旧事,至于她被偷走的事情是否另有隐情,也就只有国公府关心而已。
可国公府早就用尽了手段,也没有问出一点多余的线索。
“我不知道,娘。”叶明蓁安抚她:“也或许当年的事情与长宁侯府无关。”
叶夫人却不这样想。
她只觉女儿已经吃尽了苦头,因而也并没有多追问,只是好言安抚了一番,又反过来担心叶明蓁会多想。
可出宫后,她也对这件案子最为上心,任何风吹草动,都被她紧张的看在眼中。
长宁侯的案子,三司会审,太子督办,先前证据已经搜集齐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齐承煊原先准备充分,这会儿也并没有觉得焦头烂额,甚至还能分出闲心来去恐吓豫王。
而叶夫人心中的困惑,他自然也清楚。
等到长宁侯的案子审的差不多了,他便带着叶明蓁,进了一趟天牢。
“此事还是交由你亲自来问最合适。”齐承煊替她拉好兜帽,道:“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叶明蓁轻轻颔首应下。
天牢里阴冷潮湿,各间牢房之中,被关押的犯人或躺或靠,当叶明蓁经过时,他们也只是冷淡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毫无反应。
这儿被关押的都是重刑犯,长宁侯的牢房在最深处,顾夫人与他被关押在一起。时隔多日,二人已经不复先前光鲜亮丽的模样,明白大势所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以及连日来的审讯折磨,他们迅速颓败,死气沉沉的,与周遭的死刑犯并无任何区别。
当叶明蓁在他们的牢房前站定,还是顾夫人先有了反应。
顾夫人抬头看来,叶明蓁身穿斗篷,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从身形看出是一个姑娘。顾夫人殷切地喊了一声:“凝儿?”
“豫王妃还在王府之中。”叶明蓁伸手摘下兜帽,露出藏在底下的面容,眉目冷淡地对她道:“是我。”
顾夫人面上的热切迅速消失,退回了原位。
反而是长宁侯抬头朝她看来:“你来做什么?”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顾大人,还有顾夫人。”
长宁侯冷冷地道:“该说的,太子应当早就问完了。”
“我想问的,不是关于昭王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叶明蓁看着他,顿了顿,目光又落到了顾夫人的身上。顾夫人靠在墙边,哪里还能瞧出半分原先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看来,整个人没了生气,更不见从前世家夫人的端庄气度。
隔着一道木栅栏,两边却是天差地别。一边是落魄死囚,蓬头垢面,一边是当今太子妃,尊贵光鲜。
叶明蓁恍惚想起自己离开长宁侯府时,也是一个光鲜落魄的落差。只是在那个时候,顾夫人视她如蚂蚁,不将她放在眼中,哪能想到,还会有今日这番遭遇。
叶明蓁问:“十七年前,昭王逼宫失败,他的旧部偷偷潜入国公府之中,将我从国公府偷走,丢于城外山上。此事,是否是你们二人授意?”
牢中二人皆无反应。
叶明蓁想了想,又道:“当年之事,也幸亏是我命大,才被叶氏农户捡到,又辗转到了侯府之中。不知在那个时候,顾夫人是否想过,豫王妃会与我交换身份,阴差阳错过了十六年。”
长宁侯神色未变,顾夫人闻言却是恶狠狠地抬起头来。
她看着叶明蓁,目光之中毫无半点掩饰,尽是恨意。
“若我早知会有这样一日,当年便该对你狠心一些。”
叶明蓁问:“果真是顾夫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