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的袖子被拉到小臂,露出下方消瘦白皙的手腕。腕上静脉处一大片青紫,几个针眼落于皮肤,非常明显。
郁华看着沉默的赛罗,抿着嘴唇,想把手腕抽出来。梁医生另外给他开了一种药剂,他现在早晚都要打两次针,肘弯处已经没有可下针的地方。
他从手肘换到脚踝,最后迫于无奈转到手腕。郁华每天把袖口垂得低低的,掩住半个手掌,但还是被赛罗发现了。
“……疼吗?”半晌,赛罗开口。
他没有松开郁华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一点。手掌圈着郁华的手腕,指腹贴在对方布满针孔的静脉。
alpha的体温顺着相触的皮肤传来,连着低沉的话语一起渗入皮层,淌满冰凉药液的血管在这一刻泛暖,郁华莫名地眼眶发烫。
他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灰蓝的眼睛晕着湿漉的水光,勉强扬起唇角笑了一下。
“你抱抱我吧。”郁华轻轻地说:“你抱着我就不会疼了。”
郁华嗜睡的症状消去,很快跟上了课程,如今不需要再让赛罗给他补习。赛罗恢复了饭后运动消食的习惯,秋日闲散的午后这座健身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他和郁华两个人。
阳光透过玻璃照亮原木色的地板,用于装点校园的绿植在外面随风微微摇晃。叶片摩挲间树影一并从外落进来,细碎的光斑满天星般映在他们脚下。
赛罗的胳膊略微用力,郁华就像小鸟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抱着郁华,手掌抚着对方单薄的脊背,低头用下巴抵着郁华的发顶。
怀里的omega太瘦了,确实和拢着一只小鸟没什么区别。
清凉带着苦味的气息和桃子汽水的甜味一并涌出来,郁华侧脸贴着他的胸口。从赛罗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直视对方的后颈,一开始米粒大小的红疹变大了,黄豆似的,围绕着腺体,旁边又新长出了几颗小小的疹子。
应该是会痛的,赛罗好几次看见郁华把手抬起来,看样子是想按一按后颈,但最终会停下动作,隐忍地攥住拳头。
疹子红亮,涂上了透明的药膏,药膏的气味和腺体控制不住发散的信息素交杂在一起,成为一种崭新的味道,这几日总是萦绕在郁华身边。
幸而信息素外泄的浓度不高,不会引起其他人的反应。
郁华赖在赛罗的怀里,赛罗的呼吸拂上他的颈侧,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惊醒似的,猛地从赛罗怀里退出来。
“刚刚……”他结巴着,下意识伸手虚虚遮着脖颈:“是不是看见了?又变大了,很难看,但是我都有涂药……”
“我知道。”
赛罗打断了他,黑色的眼睛深沉,重新把他的omega捞进怀里。
“我知道。”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安抚:“我知道,宝贝。不难看,你只是生病了,很快就会好。”
郁华本来还在小幅度地挣扎,听到他的话就安静下来,推着赛罗胸膛的手软下,指尖轻轻地勾住alpha胸口的衣料。
“赛罗,我很快就会好的。”
赛罗应了一声。
“你别不要我。”
“我不会。”
赛罗的手指一下下点着郁华的背,平静地说:“不是要结婚吗?”
郁华蓦然收紧手指,呆呆抬头看向赛罗,看见alpha眉眼间的冷厉散去,扬起唇角很温和地笑了一下。
“好了,我已经看见了,不用再穿着外套。”
室内恒温,洒满阳光的午后健身室暖洋洋的,赛罗的外套扔在一边的垫子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短袖。
他松开郁华,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不热吗?”
郁华的手是凉的,但身上确实有些发闷。他迟疑地看了一眼赛罗,然后点了点头,动手把拉到顶端的拉链拉下来。
外套散开,视野里赛罗已经走向跑步机,郁华放下心,这些天来首次把外套脱下。袖筒从胳膊上滑落,白皙的肘弯变了颜色,沉积的淤血在皮层下张牙舞爪。
他拿着外套往盖着赛罗衣服的垫子上放,不远处赛罗侧头,目光扫过他露出来的一双胳膊,沉下了脸。
“哥哥,你还在找资料吗?”赛西尔敲了敲赛罗的房门。
门没有锁,赛西尔没有听见兄长的回答,小心地推开一道门缝。探进脑袋环顾房间一圈,目光停在了书桌边的赛罗身上。
他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自己烤的小饼干和牛奶,挤进门缝走到赛罗身边。托盘底部和桌面碰撞的声音响起,赛西尔把托盘放到桌上,伏案一直写着什么的赛罗终于抬头,带着看向弟弟的目光带着一丝疲惫。
赛罗现在每天一下课回来就要跑到房间研究和郁华病症相关的资料,有时候会叫来私人医生咨询,查阅各种案例。
他其实可以问郁华具体情况,但郁华看得出来很抵触生病的事,所以赛罗没有开口,只是自己根据病症来多了解一点。
在不能为郁华分担生理上的痛苦时,更多的了解他的病情一点,赛罗会觉得能更靠近他一些。
“自己做的?”赛罗对着赛西尔笑了笑,暂时放下笔,往后靠上了椅背,“谢谢。”
赛西尔抽了桌上的湿巾递给他,小小地叹了口气:“哥哥,你今天晚饭都没怎么吃呢。”
赛罗用湿巾擦了擦手,拿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奶香味的。
“我不是很饿……现在还有你的饼干了。”
“你明明饿的,你以前能把一只猪吃掉。”赛西尔认真地说,拉了一张小凳子在赛罗旁边坐下了。
他身体前倾看了看桌上赛罗整理的资料,担心道:“郁华到底是怎么了呀?他过敏还没有好吗?”
自从最开始那次一起吃过饭之后,赛西尔和郁华没有再相处过了,最多在学校碰见的时候打个招呼,但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分布在两个区,这样的机会也不多。
而郁华从后颈长了红疹开始,更不会往教室外走了,只有跟着赛罗一起时会出去。
赛西尔现在对于郁华的了解,都是靠着赛罗在家中提起的只言片语。他知道对方生病了,哥哥很担心,但进一步提问时发现赛罗知道的也并不多。
“医生说只通过口述的这些症状不好判断。”
赛罗听到赛西尔指控他过去能吃下一头猪的时候笑了半天,之后就沉默了,过了会才道。
“不过他说虽然没有固定的过敏源,总应该有诱因的,每次过敏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赛罗皱着眉心,脸上透出烦躁:“我查了一下,易过敏体质的资料太少,症状也没有和郁华重合的。”
赛西尔抽出他夹在医学科普里的一张纸,上面罗列了赛罗记忆里郁华这几次过敏前后接触过的东西。能排除的都已经划掉了,还有几样画个圈的,都是赛罗对比过后认为有可能是过敏源,要带着郁华避开的。
接下来还有几点科普被摘了下来,都是过敏体质的注意事项。
“其实……”赛西尔有些犹豫,“哥哥,郁华不是在看医生吗?你问问他就可以知道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过敏的。”
赛罗想到郁华藏在衣服下的针孔和眼神中的不安,闭了闭眼睛转开话题:“他不想提这个……”
“好吧。”赛西尔叹了口气。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叫我。”他仔细了看了一遍赛罗的记录,把手里的纸张原样夹了回去。而后站起来抱了一下赛罗。
“晚安,哥哥。”
赛罗笑了笑,和他说了晚安。
赛西尔走到门口又扭头,很不放心地提醒:“要早点休息喔,明天还要上课。”
赛罗点头,门被带上。房间里安静下来,他坐在原地,盯着手腕上绕着的太阳手链。
屋里开的不是明亮的大灯,暖橘色的台灯摆在书桌上,投下的暖色调的光线映上手链中心的玉石,让它晕开一层朦胧的光晕,倒真的像太阳了。
耳边还有郁华送给他手链时欢欣的声音,赛罗沉下心,再度打开终端。
与搜索词条按相关性排序的内容都列在了光屏上,和易过敏体质有关的不多,和腺体长红疹相关的资料却不少。
赛罗大概浏览了一下,大部分都讲的是术后康复过程……什么腺体嫁接腺体移植手术之类的。他一开始没有在意,目光在光屏上搜寻易过敏体质的零星信息。然而,这方面的资料实在很少,赛罗按着眉心,在长时间的无功而返之后,犹疑着点开了其中一个术后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