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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人在地道原地坐了许久。
    柴凌泰蒙着眼被抬进地牢,单靠听是不可能记得怎么走出去,断龙石一旦放下,即便记得出口位置都出不去,瞧对面四个整齐光头忧愁的样子,他们也要被埋在这地牢里跟他陪葬。
    不会先开始吃他身上的肉当晚餐吧。
    他默默抓起剑柄。
    忽然听见笑声牢房那边传来。
    柴凌泰伸长腰,拢住耳朵,仔细听。
    隐约听见传来男人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极啦.....好极啦....梁赫啊梁赫......你棋差一招.....哈哈哈....”
    地道里漆黑一片。柴凌泰剑划石壁,蹭出火花,火花点燃了剑身充当火把。四个光头也跟在他身后去看是什么情况。
    众人回到牢房走道,只余一间牢房透着烛光,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柴凌泰拿着剑火逐一点燃璧上的灯。
    传出声音的牢房内坐着一个老人。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间简陋的厢房,内有木桌、油灯和石床,石床被褥齐全,黄锦缎床垫中间常睡的地方已然变黑,老人披头散发,白发里夹杂黑发还有稻草,坐在木椅子上佝偻着腰,头发遮住他的脸,衣衫褴褛,满身脏污,鞋子也是脏污却襄金佩玉。
    老人转头,脸藏在头发下的阴影,他无法直起腰,透过头发的缝隙看见牢房外的五人道:“好啊,好啊,还有五个给我下葬的,我也不算孤独终老咯。”
    拿刀的天字号光头第一个不愿意听了:“这糟老头,竟然咒骂咋们,瞧我不先拧断他胳膊。”
    手腕上有三个粗铜环的北字号光头附和道:“我看他鞋子上宝石挺真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剩下灵辰字号两个光头准备抡起袖子跟上去干。
    嘣,叭,叭,啪。
    柴凌泰看不过去,在逆境中应该礼尚往来,强取豪夺是什么事儿?!而且头等大事应当想办法出去,想办法抢劫是什么脑子?!他抡起银蛇剑,在四个光头头上敲了四下。四个光头上各隆|起一个小疙瘩。
    四个光头转身怒目而瞪。
    被光头围攻的柴凌泰悠闲地抱着剑,望着手指剔除一下指甲中的黑泥。
    柴凌泰扫视一下四人笑道:“你们...打得过我?”
    四个光头均想:“要是有那张铁丝网,肯定能把他捆起来切成十八段,剁成肉末都不在话下。”现下什么都没有,只有八双手。
    他们瞪一瞪就咽下气了,倔强挽回心底的自尊心,心道:决计不理他。
    柴凌泰不是个记仇的人,特别是理解别人处境之后。双方各有阵营,光头们效忠晋王,当然听主子命令,拿他当靶子来打,可是当大家都被晋王困在同一处,阵营也就瓦解了,何不大家握个手相处相处。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现在有四个臭皮匠跟他一道,五人合力凿总比孤身一人好吧。
    他牵头道:“兄弟,看各位如花似玉的年纪,肯定家中有妻有子,是不是?”
    柴凌泰当督主久了,都当出有播音腔,仿佛是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观众北字号光头顺从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天灵辰字号三位光头感到了背叛,纷纷将目光怒投北字号。北字号光头脖子一缩,立刻不看柴凌泰。
    柴凌泰道:“若你们家中的妻子儿子警告你们别去青楼妓馆,花天酒地,你们一定觉得有道理,但若他们告诉你那里的姑娘不漂亮不好看,弟兄们,别告诉你会信啊。”
    天灵北辰四人都不看他,看看墙看看火,一起走,由得他在后面说。
    柴凌泰绕着四人走,边走边装熟似的搭上中间两位天灵字号光头的肩膀道:“你们的晋王说了我许多坏话,说我助纣为虐,自私自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必定信得十足,但要说我无权无势,你们肯定不信。”
    被搭着肩膀的两个光头无动于衷。
    柴凌泰张开臂,拦住四人去路道:“各位帅哥,你们效忠晋王也是为了金银珠宝,宅子女人,既然旧主不讲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将你们留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何不改投我西厂名下,只要我们合力出去,我柴凌泰定然不会亏待各位的。”
    光头们停下听完,纷纷表态。
    天字号走过他身边道:“神经病。”
    灵字号撞了一下他肩膀道:“滚开吧,阉人。”
    辰字号继续瞪着他走过。
    刚刚回应他话的北字号只是低着头跟着大哥们走。
    态度非常明显了,即便没命也绝对不信柴凌泰的话。效忠王室的天灵北辰出身名门朱雀坊,四书五经浇灌大的,哪里会沦落到效忠区区一个太监宦官。光是靠嘴说,谁信啊。
    柴凌泰拍拍肩上的尘土,心里骂道:拐不过弯的四头猪脑。
    他看着光头们进入最末尾的牢房里,他才推门进老人家的房。
    别人只见老人身上的东西,柴凌泰却观察到,厢房房顶石壁竟然在滴水,或许是个出口,想要凿穿,底下需有着力处。本想让几个光头一起搭人梯,看来是没指望了。
    柴凌泰脚下重重一踏,身影化作一道清烟,飘上了最高,伸出手,指尖拂过水迹后,人再飘落下来。
    只凭一人,连试探敲击石壁都做不到。
    可能是通往地牢外,可能不是,总归试试才知道。
    他搬来隔壁牢房的木柜,老人房里的木桌,能够叠起高底的一切物品都拉来,把老人的黑被褥都撕成布条,捆扎几把红穗长缨成一条长杆。看似够长够直,准备锉那房顶水迹处几下,听声音闷不闷,若是响声,那便是出路。
    他站上去,举起长缨枪杆子,还是差那么一点,叹气一声,看到老人坐着的木椅,准备再借他东西一用,深呼吸一口气,心想千万别闻到老人身上的臭味,晚上肚子空空,再吐就更饿了。
    一手兜过腿,一手搂着肩膀,老人突然捉住他的手,掐着他的拇指玉扳指道:“你.....怎会有我明远的扳指?”
    老人声音颤抖,仿佛下一刻便要落泪的声音。
    方才他搬走房间里的木桌,撕开他的被褥,他无甚反应,只是弯腰驼背地坐在原处。
    他抱着老人,既没有放下也没有动,明远二字他耳熟得很,就是话到嘴边,想不起来,低头,老人掐住玉扳指的手没有尾指。
    没有尾指。明远.....明远...明远皇妃。
    新皇梁奕的母亲。
    他轻放下老人,掀开他额前的刘海,一双黑白分明莹然有光的眸子对上他的。
    尽管脸部瘦得两颊凹陷,眼窝深陷,但鼻梁高|挺,下颚曲线因为饥饿瘦得更精致小巧。
    昔日的神采英拔并未因亲人摧残而完全磨灭。
    面前的老人就是梁祯。
    柴凌泰直起身无言自嘲笑了一下。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日夜烦恼哪里找的老皇帝在面前,且无缚鸡之力,正是砍头立功好时机,可梁奕远在万国,在地牢里拿着断头又有何用。
    梁祯双手握住他带玉扳指的拳头呆呆道:“给...给我。”
    柴凌泰脱下扳指递给他,他如获至宝地抢过,双手包着扳指在怀里,似乎怕有人再抢走。
    “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
    “是晋王关你在底下吗?”
    “.....”
    “你记得你是谁吗?”
    “......”
    最后一个问题,答案显而易见,梁祯仍然无语不言。
    他像是患了某种病症,呓语般发出一些嗓音,蜷缩着身体,护着扳指坐在石床|上。
    柴凌泰对此毫无办法,自说自话:“要是能直播多好,梁奕你看我朋友圈,你爹都疯了。”不由得想象穿书前科技带来的便利。
    梁祯蜷缩的身体不摇了,抬头道:“梁奕?你竟敢直呼皇子本名?!”
    柴凌泰搬起椅子去高台,随口胡扯道:“是啊,我跟他好到同穿一条裤子,还是好兄弟,他登基了,我都敢叫他做化肥。”
    口花花地骂完新皇,锉了两下房顶,闷声,是实的,凿都凿不破,泄气地丢掉长杆。
    梁祯奇道:“登基?是我皇儿登基了?”
    柴凌泰心想,是要我每件事都要说两次,你才能相信的节奏吗?
    他盘腿倚着墙坐道:“他不但登基了,还派我来取你人头回去复命,才能名正言顺立新国号。”反正出不去,说完心中的秘密,心里什么都没有才舒爽。
    梁祯道:“好啊。”待柴凌泰说出意图,他才确认眼前人真是梁奕派来的人。
    柴凌泰怔住望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梁祯发疯,说错了。
    梁祯徐徐道来。
    一年前玄云殿宫变,晋王梁赫统领御林军封锁所有出口,御林军统领胥永福屠杀后宫,杀死了太子和太子妃,太子妃育有一子一女,梁赫当着梁祯的面,把他两个儿孙扔下荷花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梁奕出现了,岳父左相许弘业手执兵符作后援,一举歼灭了御林军,刚巧替梁祯报了一半杀子之仇。
    柴凌泰听了个大概,深感梁祯的倒霉,不是一般的倒霉,同时两个亲人叛变,梁祯才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凡是有子嗣的嫔妃非死即残,成年皇子跪在他面前一个个杀掉,唯独没有杀梁祯,晋王就是为了得到历代皇帝口传的通广密令。
    通广密令是七个盟国约定出来的,为的是自己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不能轻易被任何人夺走。继承者需得到先皇口中的通广密令,传丧信到七盟国时附上七句通广密令,七国承认,国君方为正统。得密令者无论是贱民还是奴才,七国约定无条件拥护。
    晋王没有得到通广密令,又被梁奕反将一军,梁奕也没有通广密令,但身份为皇子,遂以监国之名登基。
    梁奕到底是梁祯的儿子,皇家血脉依系,取得梁祯人头即便没有通广密令,传承顺序先是嫡亲,嫡亲无人才会是叔伯。
    所以晋王必须得到通广密令,才能越过嫡亲这层顺序,得到七国承认,从而继承大统。
    梁祯言语中没有污言秽语,连叱骂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在叙述一件不能挽回的往事,悲戚不已。他脚踝被司马公子生生打断后,只是把他撂在一边,每天忍受着疼痛,疼痛令他整日蜷缩坐着,脊椎渐渐佝偻成九十度,无法直立。
    柴凌泰摊摊手道:“唉,老头子,我不杀你,活着跟我说说话吧,现在别说见梁奕了,我连见太阳都见不了。”
    梁祯道:“想出去罢,简单,去,去推开角落的石凳。”
    柴凌泰闻言,心道:难道梁祯知道怎么出去?那他为什么不早早出去?望向他瘦弱成干枝的小|腿肚,想必是进地牢时,腿已经被打断了,但打断也可以爬出去吧。半信半疑地推动角落的石凳,石凳下有一个窟窿,他探头一看,一股疾风吸入,吹动他的衣摆,他望着只有膝盖大小的洞口,爬也爬不出去。
    梁祯道:“抬头看。”
    石床|上方的房顶石壁出现一个口,可以容纳一人肩宽。
    柴凌泰站上垒砌的木堆高台,望着洞口大喜过后,忽然懂得他无法出去是为什么,为他恭一把辛酸泪。
    天北辰灵四人冲进门,一把撞开柴凌泰,争先恐后地上高台,心急如焚往洞口跳跃。
    柴凌泰仰躺在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么着急做什么,你们四头猪脑跳出去,我再跳也可以。”
    石室牢房,高约十几米,三层楼的高度。
    柴凌泰托着头侧躺在地,看着四只癞|蛤|蟆,相继始终差一点才能摸|到。
    柴凌泰身躯纤瘦体态轻|盈,轻功盾去,不用高台也能摸|到房顶,天北灵辰四个光头就不一样了,个个四肢肥壮,下盘稳重,站到高台,展开轻功跳跃,纵然出尽全力也触不到边。
    天字号提议道:“我们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再跳,或许能够得着。”
    灵字号道:“我看,谁比较轻,兄弟们一起推一个上去,上去的那个扔绳子下来,让我们攀上去。”
    辰字号憋着气,使劲收腹道:“我我我,我比较轻。”
    天灵字号抓|住辰字号的腿,一把往上拱,辰字号到半空中发现被人推比自己跳更低了,哎呀呀地大叫想警告下面的人闪开,体重越重,下坠越快,垂直砸中天灵字号,三人一起滚下高台。
    北字号低头看一下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再看同样圆|滚滚的他们乱作一团,扶额。
    柴凌泰盘腿而坐,看完四只青蛙表演,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哈哈哈大笑,微笑提议道:“各位英雄,现在考虑好要投靠西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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