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混蛋!”我一脚踢翻了几案,檀木桌上的竹简和久未批奏的奏折散落一地。
空旷黯淡的大殿里只有零星几个宫女,我身边的十名暗卫都被我派遣了出去。
因为,我的皇后被抓了。
“奇耻大辱,这真是奇耻大辱!”我又踹翻了一旁的椅凳烛灯,四十年来,我从未有过如此屈辱的时刻。
“究竟是谁?!竟然趁胡汉战争时造反!”我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真是好计策啊!
今年是我登基的第十八个年头,我日日辛勤操劳,接纳雅言,为了大汉复兴而兢兢业业,还从未想过即便如此都有人不满意,竟然要造反!
长安城至今已经封城超过一个月了,很快就会撑不住了。
我本想召集兵马,做最后的挣扎,不说保住皇位,起码也要送走了我皇后。
可....他竟直接对雪儿出手了!真是不可原谅!
“来人!”我怒吼一声,“摆驾去何尚书府上!”
不管如何,那人竟然也救走了何尚书的女儿,我绝不相信他们会跟何尚书和周至没有关系!
今日我就近死,也要拉上何录这个老狐狸!
“来人!聋了吗?!”见没有人跪过来,站在那里发抖着身子,我更加气愤。
这群人也是打算造反吗?!看着朕的皇位即将不保,也打算来朕头上踩一脚吗?!
我恼怒地走到床头,拔出佩剑,急冲冲地拿着宽厚的大剑走下阶去。
“想死吗?朕说来人你们都聋了吗?”我愤然一挥,劈断了柱子上的烛灯。
那群侍立左右的宫女立马吓得跪在地上,“陛下息怒,陛下喜怒。”
“朕说摆驾,听不懂吗?”我端起剑,指着跪匐在地上的宫女道。
她还是颤抖着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压着哭腔道:“陛下息怒,侍郎大人说近来宫外危急,还请陛下三思啊!”
我简直被她给气笑,我抬起剑指过一圈宫女,“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异口同声道:“请陛下息怒。”
我仰天大笑,然后眼神徒然一厉踢开匍匐在面前脚边的宫女:“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黄门侍郎是皇帝!你们这群贱奴到底听谁的?!”
这问题自然没人敢回答。看着她们瑟瑟后退的样子,我终于明白了亡国之君的死前的无力。
“报!”一声长宏亮的吼声匆匆传来,随之入内的还有一个穿着兵甲的将领。
“启禀陛下,大将军率领千人于西城门引发暴/亡国之君乱,将逆贼引入城中,还请陛下速速撤离!”
“周至!”我愤怒的握紧剑柄,真后悔当初没直接抄了周家!
“入城者几何?”我冷静下来问。
“至少十万。”他答。
十万?
我扯了扯嘴角,十万大军,我还焉有命哉?
城外十多万,城内又十万,我手里区区万余人,还能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心灰意冷地将大剑横在脖子上,看着从衣袖里滑出的破碎红玉。
潭儿,父皇来陪你了。
我眼一闭,就要拔剑自刎,却在这时剑身被一股强劲的推力弹开,虎口震得发麻。
咣当一声,沉重的大剑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陛下何故如此?”陌生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我心神一凛,惊恐地睁开眼睛,后撤一步,“谁?是谁在哪里!”
脑中思绪万千,以为叛军已经杀到了皇城。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鬼鬼祟祟作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丝退意。
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死。
那头传来一声不屑一顾的嗤笑,“要死,陛下早就死了,哪里会跟我这般废话?”
被人揭穿,我恼怒异常,刚想反驳就被他的话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陛下难道不想东山再起吗?”
什么?!东山再起!
我吞了口口水,虽然心动,但仍未出声。
我不出声,那头的人自顾自说了下去:“陛下当了近二十年的明君,造福天下,恩德无量,难道就甘心因为一次小小的战争而被人钻了空子?”
他继续蛊惑道:“陛下不想一直问鼎九五吗?不想救出皇后吗?不想为太子殿下报仇雪恨?不想找回自己失散已久的女儿吗!”
那人仿佛从我心里钻出来的异样,每一句话都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我滚了滚喉咙,还是没能抵挡住他的诱惑,张开了干涩的嘴,“潭儿....还活着吗?”
“当然!”
“可....”可有人说她死了....我没敢把这句话说完整,害怕一旦说出,就会得到他的沉默。
枉死的儿子,丢失的女儿。
这是我困扰了十年的心病。
“可别人告诉你她死了,对吗?”
我缄默不言,拳头却紧紧攥了起来。
他嗤笑一声:“告诉你这话的,可是叫做桃竹的女子?”
我的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扫视殿中,却寻不到他的身影:“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他笑了笑,“重要的是,你知道桃竹是谁吗?”
我心下生疑,一个卖药的女子而已,有什么好知道的?
他接下来的话却无异于五雷轰顶:“桃竹便是十三年前,竹府竹之置的幺女!也是这次勾结匈奴,挑起胡汉战争的人!叛乱军的首领!”
我愣了片刻,激愤地问:“怎么会....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竹家的人不是已经被我杀干杀了吗!”
如果我这时仔细听的话,一定会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
“我骗你作甚?这几次的匈奴扰乱,全都跟她脱不了干系。”他不耐烦道,“别废话了,说吧,你到底愿不愿意?”
“....愿意。”
我如鲠在喉,为自己当时没能斩草除根而后悔不已。倘若当时能杀干净,能核查好尸体,能提前杀了竹之置....
我眼底闪过一片精光,没事,还来的!我还有机会!
桃竹....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让你痛不欲生!
*
“筑,朕真的能见到皇后吗?”我有些紧张。
这个自称为“筑”的男人,生得五大三粗,脸上有一道贯穿左右的疤痕,一身功夫更是了得。
在我同意了之后,他带着我乔装打扮,用出神入化的轻功,轻松将我带出了长安城。
城外有数十万大军驻守,他却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着实让人惊叹。
只是我实在不懂,这样一个人,接近我这亡国之君,有什么目的。
为权?为财?
我觉得他大概并不需要这些。
“当然可以,陛下稍等,我去弄来两套衣服。”言罢,他扬长而去。
一刻钟之后,他已然换了一身跟驻守叛军一模一样的深褐色软甲,一手还握着一柄□□。
“换上,我带陛下去见皇后一面。”
“好。”
待我换好兵甲,握了握手中冰冷的枪杆,才不免感叹。
这桃竹也太有钱了。
连一个普通士兵的枪杆都是百锻钢,哪像配备最精良的禁卫军也仅仅是生铁。
“陛下?”
我猛然回神,冲他点了头。心里暗道:待我重新登位,定要好好整治贪污受贿,充盈国库。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两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跟着一小队士兵,七转八拐,来到了一顶破烂不堪的灰色帐篷前。
他走上前去,脸上瞬间挂着爽朗的笑容,跟驻守的士兵勾肩搭背:“兄弟,该换人了,你们哥俩先去休息休息吧。”
“这么快?”那士兵疑神疑鬼,往我这里打量了一眼,又看看他的脸,狐疑道:“怎么感觉没见过你们俩?哪个座下的?”
我心里登时钟声大作,不会被发现吧....
他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那士兵耳边低谷了几句。
那士兵脸上表情飞速变换,由惊讶到紧张,再到喜形于色。最后他朝我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带着另一个守卫,开开心心喝酒去了。
“行了,走吧,你皇后就在里头了。”
我见他不愿多说,也就将心里的好奇捱了下去,见雪儿要紧。
营帐破败不说,里头也各种器具随意摞在一起,就是个可移动的杂物间。
我一眼就瞥见被数十条手腕粗的生锈锁链紧紧桎梏住的鸣雪。
她双目无神,一头如藻秀发蓬乱肮脏,昔日精致的容颜,如今却惨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
我眼睛一酸,心疼极了,赶紧凑过去,抱住了她:“雪儿,雪儿,是我啊!阿瑞呀!”
被我抱了好久,晃了好久,她空洞的眼神才见见有了光芒:“阿....瑞?真的,是你啊。”
她哽咽着哭了出来,抬起被层层束缚是娇弱胳膊,回抱住了我。
锈迹斑斑的铁锁发出稀稀拉拉叮鸣的声音。
我听着,心里又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都怪我....无能。
“阿瑞啊,潭儿,潭儿还活着....”她哽咽了一小段,就因为害怕被发现,变成了小声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的,雪儿。”我抚慰地拍了拍她的脆弱的背,“我这次有高人相助,一定能找回女儿,救你出来,咱们一家人又能在一块儿了!”
她无声地落泪,趴在我肩头哭了一阵子才惊醒般道:“阿瑞,你要小心桃竹啊!她可是当年竹太尉的女儿!”
她说着又哽咽起来:“那个疯子抓了咱们女儿,将她的肋骨打断了,还废了她的....她的腿....”
“你可一定要救出潭儿啊!”她哭得泣不成声,但依然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害怕发出一点声响。
我痛苦地皱起了脸,死死咬住牙关,真想立马就杀了桃竹!
我要饮她的血,吃她的肉!将她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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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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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包小作精脚踏四条船的修仙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