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来了一趟,六姨太的心里多少舒服了点。瞧着大少奶奶出了院儿,六姨太假意咳嗽了两声,摆正了身姿。
梁豫看着楚辞消失的方向眼神黯了黯,心里满是愧疚,听到了自己的娘咳嗽的声音,梁豫回了神,微微皱眉说:“娘,您要是身体还不舒服的话,就回屋休息会儿吧。”
六姨太闭着眼用两根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人老了,受不得半点惊吓,折腾了一早上,我也累了、乏了,回去歇着了,你要好好替娘招待你秋林妹妹,知道吗?”
梁豫看了一眼叶秋林,叶秋林害羞的低下了头。
六姨太见梁豫不说话,有些着急的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听见了吗?”
梁豫不敢再忤逆自己的娘,叹了口气:“知道了。”
六姨太满意地点了点头,回房歇着去了。
叶秋林抬起头,可看见的是梁豫的冷眼。她还挺委屈的,红着眼眶小声叫了一声:“豫哥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梁豫终究是看不得女孩子哭,可实在是对叶秋林摆不出好脸色,勉强的说:“我跟我大哥锻炼了一早上,现在没心思带你出去,想去看会儿书,你要是非愿意赖着不走,就跟我去书房看书吧。”
叶秋林点了点头,弯起嘴角:“好呀。”看起来纯真无邪。
梁豫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屋里头走,任由叶秋林在后头跟着他。
所以梁豫为什么不喜欢叶秋林呢?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这姑娘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对谁都很善良,可梁豫总觉得,看着这姑娘好像眼前头蒙着一块纱布似的,一点都不透亮——看一个人最准的方法是看他的眼睛。
楚辞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凌飞云坐在院子里,坐姿拘谨端正。凌飞云也看见了他,立刻站起来,微微颔首:“夫人。”
楚辞慌忙摆了摆手,小脸绯红,急着说:“凌指挥官别客气,这是在家里,不必这么拘谨。”说完,给他倒了杯茶:“请喝茶。”
茶是茉莉茶,白色的小花儿在清亮的茶汤里旋转着,从茶杯里溢出阵阵清香,茶杯上的雾气熏得人眼睛透亮。凌飞云笑着道了声:“谢谢。”端起茶杯,由着雾气遮住自己,唇齿清香。
凌飞云放下茶杯,瞧见楚辞扶着桌子坐到另一个石凳上,身子微微前倾,手覆在膝盖上。
“凌指挥官难得来燕城一趟,是有什么安排吗?”
凌飞云点了点头:“我奉司令之命来陪梁豫待几天,可能需要在府上叨扰几天。”
楚辞不是个好奇的人,也不会过多的去问,笑着说:“好呀,我去安排。”
“夫人不必操劳,我从军多年,对住处不挑剔。”凌飞云小口喝了一口茶,茶杯上的雾气变得稀薄了,透过雾气看着楚辞的眉眼笑意的弧度明净柔和,下头的手不动声色地揉着膝盖。
“哪里的话,既然来家里住着,就要舒舒服服的才行。”楚辞想了想:“凌指挥官一路奔波,今日先在家里休息休息。”
凌飞云明白楚辞的意思,点了点头:“一切听夫人的。”
“小四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有主见。”楚辞替梁豫解释着,生怕凌飞云先入为主了。
……
梁豫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书,心不在焉的,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叶秋林倒是坐在旁边,安静的一页一页翻着书,看着是爱看书的样子。
梁小四爷用手拄着腮帮子,脸皱成了一团,瞥了叶秋林一眼,又撇了撇嘴:“哎!”敲了敲桌子叫她。
叶秋林是个出奇的好脾气,楚辞大度,可也有原则,被触了霉头也会生气,可是这个叶秋林似乎无论怎么冒犯,都不会生气似的。她抬起头,冲着梁豫微微一笑:“豫哥哥怎么了?”
梁豫的心里好似翻了无数个白眼:“你这书看着有意思么?”梁豫故意给她找了本枯燥的,就是想让她看不下去自己走人。
叶秋林浅笑:“这些启蒙读物,本是儿时熟背,许多年没看过的,如今看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回答让梁豫心里震惊了好几番,泄了气:“哦,那你看吧。”然后继续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可是实在看不下去,抬手看了好几眼的手表。
叶秋林落落大方,也不知道看没看见梁豫的小动作,读个《三字经》也读得津津有味。
“诶,你来不是来陪你姐姐么,天天往我娘这儿跑,你照顾的了你姐姐吗?”梁豫敲了敲桌子,问她。
一说到叶秋枫,叶秋林倒是有些慌,最近不自然的向上翘了翘,像是要扯出一个笑:“梁家是名门,家大业大,你们家里人自然是把姐姐照顾的很好,我很放心。”
梁豫学着她扯了扯嘴角:“哦。”
叶秋林忙着解释:“我自然是每日都看望姐姐的,只是她的精神不太好,需要好好休息,我也不能时时都去打搅。”
梁豫眯了眯眼:“我又没问你,你解释什么呀?”
叶秋林一愣,脸上的神色像是凝固住了一样,心虚着小声说:“没……我没有解释……”
梁豫却是不饶人:“你结巴个什么?”
叶秋林的脸登时红了起来,“噌”的一下站起身:“豫哥哥,突然想起姐姐找我还有事,想来他现在已经醒了,我……我先回去了,不打搅你看书了。”
梁豫勾起嘴角,笑得明朗:“那我就不送你了,我要去我大哥院里看书,你也就不用再来找我了,好好陪你姐姐。”
叶秋林的手在袖子里头攥着拳,有些不甘心的答应着:“好。”说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到院子里,叶秋林就回了房间哭了起来,任张妈妈怎么哄都不行。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你别不说话啊,是不是那个四爷欺负你了?”
“真是他?你等着,我去找他,这也太欺负人了,就算是在他们家,也不怕他!”
叶秋林拦住了张妈妈:“张妈妈您别去……”
张妈妈急得直跺脚:“好姑娘,不伤心了,跟张妈妈说,到底是怎么了?”
叶秋林胡乱的编了个理由:“我……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想家你就回家去啊,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儿干什么?”叶秋枫提着嗓门进了屋,自从叶秋林来了梁家,三爷倒是又开始宠着她,对她耐心了了不少,叶秋枫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小浪蹄子在想什么,来这儿不走想吊个金龟婿呗。”叶秋枫翻了个白眼。
张妈妈是个下人,不能忤逆正房嫡亲的大小姐,心里是不服气的:“大小姐您不能这么说……”
“我怎么不能说啊,叶秋林是谁啊,平时清高的不行,西北的男人他都看不上,她娘就是个浪蹄子,勾引我爹,她也是狗改不了吃屎,怎么着不得来个‘长江后浪推前浪’,过来勾搭男人。”
“你住嘴!”叶秋林梨花带雨,气的直发抖,拿着茶杯扔了过去。
瓷杯子砸在地上,瓷片在叶秋枫的脚边炸开,碎了一地。叶秋枫吓得发了抖,又开始发疯,腥红着眼睛指着叶秋林喊道:“我是叶家正房大小姐,现在是梁家的人,你个野种也敢害我!”
叶秋林回了神,骨子里怕得哆嗦着:“姐,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
叶秋枫喊着,像个泼妇:“你等着,我这就让三爷赶走你!”
叶秋林慌了,跌跌撞撞得提着裙子小跑跪到叶秋枫的脚边,抓着她的旗袍角,哭着说:“姐,我错了,你别去……”
“哼!”叶秋林哼了一声:“磕几个头,磕到我满意了,可以考虑放过你。”
张妈妈心疼叶秋林,跪在叶秋枫的面前不停地磕着头:“求求大小姐放过小姐,求求大小姐……”叶秋枫的面前满是瓷片,张妈妈跪在瓷片上,血渗满了裤子,手上也扎着碎瓷渣。
叶秋枫不会心疼下人,傲慢的扬着下巴,挑了挑嘴角,冲着叶秋林说:“瞧见该怎么做了吗?现在我心慈,你也不用垫着瓷渣子,若是一会儿我改了主意,伤了你狐狸精的脸,也是你自作自受。”
叶秋林咬了咬下嘴唇,手紧紧地在袖子里头握着拳,忍者眼眶里的泪,不甘的磕着头:“谢谢姐姐大恩,谢谢姐姐大恩……”头“咚咚咚”的磕在地上,厚厚的刘海儿下边藏着红色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