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到林氏的身边,伸出小手替林氏擦去泪水,可怎么也擦不完。
田家安对林氏的泪水视而不见,反而理直气壮道:“你也是读了书的人,就不知道‘子不言父之过吗’,说来说去,到底还是你没教育好女儿!”
林氏听了他的话冷笑连连,那流着泪冷笑的样子显得特别凄绝,并且还有一种凄伤的美,如暴雨后怒放的花朵。
她直直地看着田家安:“可是还有个词叫‘父慈子孝’,先有父慈才有子孝,你对两个女儿从来没有尽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你叫她们怎么孝顺你!”
田家安哑然,半晌,装出大度的模样:“我不跟你们这群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一般见识。”然后转身出去了。
小满箭步冲过去把门栓上,又拖过一张凳子把门顶住,似乎生怕田家安破门而入似的。
采薇看的好笑,如果田家安真的要破门而入,这一扇破门加一个凳子哪里抵挡得住他?
小满又跑到林氏身边,搂住林氏的脖子。又松开,打着手势道:“娘好威武,娘好厉害!”
林氏擦了擦眼泪,歉意的对两个女儿道:“都是娘的错,是娘以前太软弱,害你们吃了这么多苦。”
采薇把手覆在林氏瘦骨嶙峋的手上:“娘,别自责了,是田家人太毒了,你一个人哪里顶得过一群豺狼!”
“就是!”小满认同道,一头钻进了林氏的怀里:“娘是世上最好的娘!”
采薇道:“娘唯一没有做好的就是,不管在田家受了多大的凌虐,都不跟外人说,还只要面子活受罪,生怕外人知道,所以田家人才会有恃无恐的虐待我们母女三个。”
林氏赧然的笑了笑:“叫我出去嚷嚷,我可真做不到!”
采薇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林氏从小所受的教育使她不可能放下身段把在田家受苦的事说与他人听,觉得会被人耻笑。
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林氏现在能够不软弱,在田家抗争已经不错了。
采薇姐妹两个把自己身上的新衣服都脱了下来。
林氏见时辰已经不早了,便去屋外的小灶上烧了热水,让小满先洗了睡,她身体不好,得早点休息,然后林氏和采薇也洗漱了。
小满睡下之后,采薇和林氏还坐在灯底下给衣服滚边儿,采薇是给自己新衣服滚边儿,林氏是给小满的新衣服滚边儿。
等滚好边儿,不知不觉就到了亥时,尽管累得腰酸背疼,可是林氏很开心,明天两个女儿就可以第一次穿到新衣服了。
林氏把新衣服和布料还有头花针线都收好,走到门边去检查门闩好了没有,然后准备睡觉。
她刚走到门边,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林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看见田家安走了进来,不禁厌恶的皱了皱眉。
田家安看着采薇用不容反抗的语气命令道:“带着妹妹去堂屋睡觉!”
采薇看向林氏。
林氏气得脸发白,田家安每次回来,都叫两个女儿滚到堂屋打地铺睡,他则要她一整夜。
做为一个男人,离家在外,老婆又不在身边,憋的够呛,回来当然要好好发泄。
问题是他发泄完后,从来就没对林氏有过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根本就不顾林氏被他折腾了一晚上有多累,只要第二天早上,魏氏的破锣嗓子在屋外咆哮,田家安就一脚把林氏踹到床下去,和他娘一起怒吼着叫她赶紧带了两个女儿去田地里干活儿,而他则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到了晚上继续折磨林氏。
所以林氏其实打内心里并没有多么盼望田家安回来,因为每次田家安回来,她就要噩梦一场。
可是以前林氏总是从了田家安,总觉得为人妻就要尽妻子的义务,但现在她的心境完全变了,不想再跟这种猪狗不如的男人有任何肌肤相亲,再说她已经有了身孕,也不能和这畜牲同房。
林氏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平静,大家闺秀讲究的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失态,然后徐徐开口道:“小满已经睡了,再说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她身体又不好,不能睡在冰凉的地上,你找别的地方睡吧。”
两个女儿都半大不小,她不能当着她们的面直接了当的说出自己有身孕不能和田家安同房的话,所以拿小满当挡箭牌,可是田家安应该能懂她真正的意思。
田家安用令人发指的目光看着林氏,仿佛她是一个千古罪人似的:“我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你就这样对我,你简直绝情绝义!小满身体一向如此,你又何必把这当挡箭牌呢!”然后冲上就要把小满从床上拎起来。
采薇恨不能用一套擒拿术把田家安打翻在地,可原主留给她的记忆是,原主一向柔弱,如果她现在用武力制服田家安,田家安看起来蛮聪明的样子,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到时麻烦上身,自己该如何脱身?于是只得和林氏一起像平常女子一样阻拦田家安。
田家安一个高大的男人,哪是她们两个弱女子能够阻拦得住的,母女两个被田家安掀到了一边,小满也被他从炕上拎了起来。
采薇生怕田家安把小满扔出去,小满长得单薄,又有病,哪经得起摔!于是连忙箭步冲过去一把抱住小满。
小满这时已经醒了,惊恐地看着田家安。
林氏怕两个女儿吃亏,只得叫采薇带着小满走。
采薇不肯走,担忧的看着她。
林氏强撑起一个微笑:“娘不会有事的,你和妹妹快走!”
田家安从来就没有对两个女儿好过,一向都是非打即骂的,并且特别爱打采薇,就好像他父女两个前世有仇似的,她怕两个女儿又遭田家安毒打,于是拿了一床破被子床褥塞给采薇,狠下心把姐妹两个推出门外,并且把门从里面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