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展架前,看起邢愫的摆件,全是贵件,比她吃穿用更显她生活档次。
那时候学校传他卖屁股,找了个富婆,他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邢愫是真富婆。这么有钱的她应该不缺男人吧?想到这儿,他突然头疼。
这时候,带他来那人端了杯咖啡进来:“请。”
林孽顺便问他:“愫总,是这里的老大?”
那人点头:“是的。”
林孽心里连骂了两声‘操’。
那人还没说完,又补充:“西北在全国有六个兵工厂,这里是最小的一个,因为离着市区近,所以只制造轻型武器,重型武器只参与零件制造,所以更多时候这里算是海内外的配件中转站。”
正常情况下这些话都是不能对外人说的,家属也不行,但因为有些人骨子里难以根除的奴性,在一个或许能决定他前程的人面前,就顾不上原则和规矩了。
林孽不说话了。
那人没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既然林孽没有要问的了,那他也还是出去了。
林孽一个人待在邢愫的办公室,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很优秀他知道,她很有钱他也知道,可她不是一般的优秀,也不是一般的有钱,他从不知道。
他倒不是怕外界怎么看他们之间,是觉得他图她的钱,或者觉得她图他的脸,都无所谓,他只怕这样的邢愫选择太多。
跟邢愫相处以来,他有感觉到她对他态度上的变化,有一些可能是故意让他陷得更深,而有一些,分明是她下意识的举动。
那就是说,她多少是喜欢他的。
可这世上,值得喜欢的东西太多了,邢愫经济、思想都独立,什么都束缚不了她,那她又有什么理由跟一个比她小那么多的男生走下去呢?脸?身材?活儿?这些东西能持续多久呢?
林孽有时候也挺烦自己,那么明白干嘛呢?学学钟成蹊,傻逼点,实在不行装傻,有一时就要一时,不挺好的?可他做不到。
也许行为上会因为他贪恋邢愫、不想离开她而装傻,但他的思想,他永远不能强迫它。
他从她办公室出来,打算透透气,他心里很乱,但还是知道不给她找事,所以没敢走太远,却还是被警告了——另外一个带胸牌,一身工作服的工作人员。
这个人口气比刚才那个还不善:“你是谁啊?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工业基地,不让进!”
林孽正要说话,邢愫回来了。
那人立刻讨好性地说:“愫总,不好意思,应该是警卫不小心放进来的,我马上请他出去。”
邢愫面无表情,走到林孽跟前,把他又凹进去的半个领子翻出来。
那人懵了。
邢愫跟林孽说:“看到了?你觉得你适合来这儿吗?”
林孽没吭声,他不适合,可如果非要这么论,那他更不适合进入她的人生。
那人还愣着,不知道该干点什么,邢愫也没看他:“杵着干什么?”他立马跟条狗一样退下了。
回到办公室,邢愫从冰箱拿了瓶冰水,拧开盖子就喝,喝完看他还站在门口,也没管,坐下来问他:“还来吗?”
林孽说:“不来了。”
邢愫笑:“你早该这样。”
“那也是你从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还会有其他的问题、顾虑,我满足你一样,后边就有无数样。你大多数时候是懂事的,我知道,但懂事是思想控制的,而思想却不总是被人控制。”
林孽没再搭茬。
邢愫又说:“我可以疼你,但你不能要求我疼你。”
林孽听懂了,她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不能把她的妥协当成他得寸进尺的理由,她可能会在一些事情上让步,却不代表,她会在所有事情上都让步。
这就是邢愫他们成年人最擅长的理智又计较得失的相处模式。
还没十八岁的林孽,是幼稚里有那么点理智,而已经经历过社会打磨的邢愫,是理智里有那么点幼稚,他们起点都不一样,他拿什么跟她斗呢?
他真的要管管自己了,就像邢愫说的那样,摆清自己的位置。
不然理智又不缺选择的她,还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呢?现在明显是他更离不开,他再向她索取更多,不是在往坟墓里走吗?
这可能就是爱情中先爱上的那个人必须经历的吧。
邢愫看林孽不说话,应该是想明白了,起身去换了衣裳,出来往外走:“走吧。”
林孽比他来时还蔫,没办法,他能想通,也接受,就是不好受。
邢愫还是很懂的,该给的甜头也会给,快到车前时突然转过身。
林孽低着头没注意,撞了上去,然后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检查她有没有被他撞伤,确定没有才说话,还有点生气:“你转身不会先说一声?”
邢愫轻轻‘哦’了一声。
林孽听到她这个‘哦’,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我不是怪你。”
邢愫没说话。
林孽又检查她额头:“真没磕到?”
“没有。”邢愫说。
非得这个‘没有’出来,这个话题才能结束。
上了车,林孽跟她说:“我明天要去北京了。”
邢愫知道,他考了个挺不错的大学:“几点?”
“十点飞机。”
“我没空。”
“不用你送。”
邢愫手把着方向盘,瞥他一眼,倒是没什么较劲闹气的神情。
林孽以后都会这么懂事的,这是邢愫希望的,也是他在了解她的工作背景后下的决心——以后她不给,他就不要了。
这时候的林孽还不知道,就是这么个为自己能拥有她更久而做的决定,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把邢愫逼疯,逼傻,逼掉半条命。
所以说有些人真的很可笑,为什么一定要他懂事呢?他懂事了,你又是什么呢?
*
林孽一个人去的北京,邢愫出差了,姥姥有事,所以只能是他一个人去。
报到时间是两天,他头一天就到了,下午叁点就已经把乱七八糟的费用缴完,领到宿舍钥匙和校园卡了。跟家长陪同还手忙脚乱的其他新生一比,他就好像上过一遍大学似的。
学校环境很好,不过因为新生报到,也显不出来了——放眼望去,全是人。
林孽推着箱子往宿舍走,钟成蹊给他打来电话,接通就是一句:“老公!怎么样?你那最高学府的报到场面是不是很壮观?有没有学姐要你微信?”
林孽在飞机上时就有人要他微信了,学校里没飞机上的那么热情,但也是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要不就几个人凑到一堆小声议论他。
有胆大的主动当他向导,而他认路,就拒绝了,弄得对方有些尴尬。
钟成蹊看林孽不说话,又说:“佟眠说你那学校虽然学霸多,但也不都是理智的,你要保护好自己,防女人的同时,也要注意那些对你图谋不轨的男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孽听不下去了:“挂了。”
“等等等会儿!”钟成蹊补充一句:“佟眠说经过科学计算,你的外在条件发生事故的概率在百分之七十五,你可……”
林孽没让他说完,挂了。
张嘴闭嘴佟眠说,佟眠说,秀他妈的恩爱呢?
到宿舍区,林孽光楼号、单元就找了半天,设计一点也不人性化,好不容易找到,宿舍门还坏了,关不上。里边倒是够宽敞,有阳台,还有个中厅,放洗衣机杂物什么的。
他把东西放下,先去上了个卫生间。
卫生间卫生也一般,跟在外边看这栋楼的感觉像是两个地方。
他撒完尿,有个男生打着电话进来了,声音很大:“我发现你们女的真有病,我喜欢你的时候,你非挑我毛病,找我不喜欢你的证据,我不喜欢你了,你又开始找我还喜欢你的证据,怎么的?你是福尔摩斯再世啊?不破案难受?那么喜欢破案你去考警校,搞什么对象啊。”
林孽尿完洗手,跟他各占一个水管,他一边打电话,一遍整理他那花轮头,林孽走时候他不经意瞥到,明显惊了一下,随即就是不屑,接着跟电话那头的人打嘴仗了。
林孽回到宿舍,有个室友到了,他父母送他来的,他看到林孽,很热情的打招呼:“你好,我叫魏罪。”
“林孽。”
魏罪挑起眉:“林孽?罪孽的孽?我觉得我这名儿就够厌世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猛的。”
他父母拍他胳膊:“你快点收拾吧,你看人家都收拾好了。”
说着话,林孽在卫生间碰到的人进来了,看到他明显一怔。
魏罪又上去自我介绍了:“我叫魏罪,那是林孽,你叫什么啊?”
那人声音收了许多,没那么高亢了:“史通译。”
魏罪这也能夸:“你这个名儿好听啊,通译,听起来很有文化底蕴,准是算命大师算的。”
……
天黑后,魏罪父母走了,另外一个室友的消息也传来了,他因病休学,至少一个学期不会来了,所以他们的四人间宿舍成了叁人住。
晚饭时间,魏罪一边嗦着粉,一边盯着手机问林孽:“林孽,你下午穿什么衣裳来?”
林孽在想要不要给邢愫发微信,没空搭理他。
魏罪得不到回答,就走了过去,把手机拿给他看:“你看这是不是你?”
屏幕上是林孽九连拍,他皱起眉:“哪来的?”
魏罪咬一口烧饼夹肉:“微博啊,全国各地新生颜值大赏,有人把你照片发评论了,上热评了。这个营销号就问这个人还有没有,然后一堆人发,于是就有了这条你的偷拍九宫格。”
林孽刷了下评论,他在哪个大学,什么专业,都被爆了。
魏罪又说:“这条微博现在上热门了,评论两万多了还在涨,你要火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