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锦绣却不想睡了，擦了眼泪，道，“我想出去玩。”
青栀看向皇后，“娘娘，可以出去玩吗？”
“可以！可以！”皇后笑着，眼泪啪嗒往下砸，手忙脚乱的过来帮忙穿衣服，“走，我们出去玩！”
第一次！
锦绣长这么大，第一次提出要出去玩！
皇后清傲了一辈子，这会儿却和普通的母亲没有两样，青栀扁了扁嘴，想到了自己的娘。
她娘死的那天，她被吊在院子里打了一顿，然后就被赶了出去。
后来她娘被丢在了乱葬岗，她也被赶了出去。
她用手刨了一个大坑，把娘埋了进去，在乱葬岗哭了有半个月。
后来……后来她就成了流浪街头的孤儿。
后来，她得知弟弟被人圈禁了起来，像是畜生一样，给人提供血食。
她们姐弟两人算是同胞龙凤胎，身上的血有着一股这个世界没有的生命力。弟弟身上的秘密泄露之后，他就被人盯上了。
娘为了护住弟弟，被活生生打死了。
弟弟还是被人带走了，她被赶了出来。
她没有娘了。
但锦绣还有。
青栀眼泪巴巴的，看着娘娘为锦绣穿好衣服，抱着她下床来，问，“锦绣，你想去哪儿？母后都带你去。”
“我想去看花。”锦绣乖巧的道。
又拉住青栀的手，“我想和她一起去看花。”
“好好，大家一起去。”皇后一手牵着锦绣，一手牵着青栀，往御花园去。
后山冥兽还在暴动，这一切她都看不见。
御花园当中，素白的栀子雪团一样盛开着，粉色的芍药吐露芬芳，池塘当中，锦鲤窜过荷叶，越过荷花，又坠入水中去了。
一串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中闪烁着坠落，推开一圈纹晕。
这里，和真正的人间一样美。
可是锦绣看不见。
她的视野当中，是成团的绿色，中间点缀着别的颜色，迷迷糊糊。
锦绣有些着急，皇后也难过的掉眼泪。
青栀突然忍不住，咬破自己的手指，塞进了锦绣的嘴巴里，“你喝一点，喝一点就好了，喝一点就能看到了！”
霎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青栀，你……”糖心直接懵了，呆呆的看着她，“那是血啊，不能喝血的。”
燕然也懵了，下意识的看向皇后。
皇后却像是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伸向锦绣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再看她的眼神，竟是救赎一般的感动，热泪盈眶！
“灵魂重聚！灵魂重聚！生命的力量！老天对我不薄！”她突然跪下来，拜了九拜。
锦绣下意识的喝了血，一股神奇的力量开始修复她的身体，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她惊讶瞪大眼睛，看着四周逐渐清晰的一切，震撼到回不过神来。
“看到了吗？”
青栀抽回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锦绣激动的颤抖着，“看……看到了，我看到了！”
孩子心性，瞬间雀跃了起来，提着粉色的小裙子转圈儿，“母后，母后我看清你了，我长大了也要和母后一样美！还有小糖心，呀，你眉心竟然还有颗血痣，不是点上去的呀！”
唯独，没提起青栀。
皇后起身来，牵住女儿的手，“锦绣，快去谢谢青栀。”
青栀站在一旁，胖胖的小脸粉粉的，让人想要咬一口。
强光当她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上去有点懒懒的样子，猫儿似的。
锦绣唯独没有谢青栀，她看向青栀，道，“母后，青栀和我一样啊！我找到她了，我以后就不会再哭了。”
皇后心头咯噔一下。
果然，该来的躲不过么？
心头突然像是被挖空了一样，她怔怔的看着青栀半晌，转身吩咐燕然，“燕然，你吩咐下去，以后青栀和锦绣同吃同住，本宫……收青栀为义女了，三日之后举办认亲宴，把能请来的人，都请来吧。”
燕然有点懵，愣了一下，道，“娘娘，皇上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本宫这点事情，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皇后突然大怒，“此事他若敢拦，本宫就敢让他的后宫变成坟场！”
燕然脸色煞白。
她从未见过皇后如此震怒。
即便是贵妃耀武扬威，不断踩她脸面的时候，皇后也懒得搭理。
即便是皇上已然多年不曾临幸，她也波澜不惊。
如此刻，她不光震怒，身上甚至还飚出了令人窒息的某种神秘气场，就连燕然这个更了她十几年的人都被震住了！
但是青栀却不怕。
娘娘真的好像梦里的姐姐啊！
而且这种气息，似乎也有些熟悉。
冥灵使……
娘娘是冥灵使。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上前拽住皇后的衣袖，道，“娘娘，我不会伤害锦绣的，不会的。”
就算是灵魂不完整，也不会去伤害……锦绣。
可能更多的，是不愿意去伤害娘娘。
皇后怔忪了一瞬，转身把锦绣和青栀一起拉进了怀中，嗓音却带着刀锋一般的冷厉，“从今日起，谁和本宫作对，本宫就送谁去地狱！”
燕然吓一跳，赶紧道，“奴婢这便吩咐下去！”
青栀靠在皇后的怀里，没忍住，伸出小手抱住了她的腰。
那小脑袋抵在胸口，皇后垂眸，看到两个小丫头，心情复杂。
作为一个冥灵使，她曾经的职责是负责将这个世界死去的冥人接引到真正的地府当中去。这个过程中，都是在和灵魂打交道。
熟悉灵魂的一切，她当然知道锦绣彻夜哭泣是因为魂魄残缺，而且，她拥有的还是极其边缘化的残魂。
也就是说，她哭泣，实际上是在寻找可以依附的更加强大的主魂。
对于眼下的她而言，青栀就是她的主魂。
这种情况下，两个孩子最后肯定会有一个消失——
要么，主魂舍弃现有的驱壳，进入残魂的驱壳。
要么，残魂离开自己的驱壳，进入主魂的身体。
显然后者更加安全，因为主魂的驱壳相对强大，经得住折腾，而且对残魂碎片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所以，锦绣……终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