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丝帕裹着给寒蓁敷上,过了片刻便消下红肿来。
经此一事纪王妃也不愿在外逗留,与寒蓁手挽着手回到赏花宴上。
太后坐在主位上,鬓边斜簪着一只玉兰,一见寒蓁就点着手叫她过去,很是亲昵地拉她在身旁坐下:“与纪王妃可投缘?原是我考虑不周,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看这些花儿朵儿的。”
寒蓁感激地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江姑姑,又扫了一眼席中,位置上空了一小半。留下的人中,挺着大肚子的莫夭夭赫然在列,寒蓁不禁冲她微微一笑,她反撇了撇嘴别过头去。
有宫人捧了盘新剪的花来,太后指着花盘中金灿灿的一轮花问:“这是什么,从未见过。”
“回娘娘,这是南洋一带的金山茶,去年船队才带回来种下的。”
太后便捻着花茎子笑:“这倒金贵了。”二话不说拉过寒蓁,便往她发夹插,“听皇帝说你喜欢山茶,白山茶不好上头,红山茶又不很配你今天的衣裳,还是这朵好。”吩咐赏下金帛给种出金山茶之人。
席间皇后仍在,她扫一眼寒蓁发间金山茶,举起合欢花浸的酒来:“母后,儿臣想着光是饮酒赏花实在是无聊了些,不如想个法子行酒令也好。”
太后嗜酒,更爱热闹,听了她这提议欢喜得很。皇后微微一笑道:“既都是女眷,还是联句的好,这个文雅。”
当下遣宫人摇了骰子,便是从太后处起头,至寒蓁结束。寒蓁不意自己也被算了进去,连忙搬出自己未曾读过几本书这些个理由来推辞。却被皇后一句“不拘雅俗,能说出些什么便好,大家一乐也就罢了。“给堵了回去。
几轮下来她被灌了不少酒,有些迷糊起来,太后抚着她的额头直说心疼,做主给她免了罚酒,只拿出个东西来充作彩头便好。
寒蓁混身上下没什么贵重东西,皇帝赐下的白玉佩同手镯又不好舍出去,便拿出新绣的丝帕来。众人一一传阅,皆是赞赏不已。独传到莫夭夭手中时,叫她变了脸色。紧紧将帕子攥在手中,说什么也不肯放。
*
花朝节一过,皇帝便在早朝时叫薛闲宣下诏书,诏书中严明,太上皇时礼部尚书韩东湖通敌叛国一事乃是遭人陷害,当即除去罪籍,叫人收敛骸骨,预备风光大葬。
因主谋者乃是老国公与平西老将军二人,登时引得朝廷震动。
此事被银笙如同讲笑话一般吐露出时,寒蓁正犹豫着一件事。
韩家在江南临安一带也是望族,自有祠堂祖坟。老话说落叶归根,父亲生前也多次提起怀念临安,寒蓁不知是否该禀明皇帝,送父亲回临安入祖坟。
谁知她尚未考虑好,皇帝便替她决定了,备下船只祭礼,便要送灵柩回江南。
“你也跟着一道去,”皇帝拍一拍她的肩,扬手招来一人,“此去朕不能指派侍卫相护,奉丹身怀武艺,便让她跟着你,朕也好放心。”
皇帝到底是皇帝,心细如发,花朝节回来时见她脸上微红随口提起。寒蓁起初只拿饮酒搪塞,后来见实在瞒不过去,才一五一十说了。自那日起贵妃便被禁足在辰熙宫中,半步也不得出。
皇帝虽只说是叫贵妃好生养着身子,可实际如何寒蓁心中有数。让她去江南,泰半也是为着让她暂且一避贵妃锋芒。
坐船往江南去,一来一回便要三四个月,更别提开韩家宗祠,那也非是短短数日所能完成之事。等她再回来时,贵妃的孩子约莫就出生了。
寒蓁原就想扶灵回江南,皇帝这样提了也是正中下怀,应了声去看他召来的女子。
这一看就有些愣怔。
眼前的女子蜜色肌肤,容貌平凡,却生着一对棕黄色的眼珠,并非大楚人的样貌。寒蓁在东宫时见过她。
她那时也叫做奉丹,莫夭夭进门后便被拨过来伺候。起初寒蓁在东宫中步履维艰,幸亏有了她才多次化险为夷,难道从一开始她就是皇帝的人?
奉丹手脚麻利,比一般女子力大,分摊了许多零碎的活计,只是少言寡语,来了她身边数日竟未开过几次口。到了这个时候,寒蓁也不再去想前世之事,更没了刨根究底的心思,只将她与银笙一般对待。
自从将贴身的玉佩给了她,皇帝就未曾收回,自己换上一块雕龙的墨玉来。恐怕是他当年还是皇子时佩的,络子陈旧。趁着起航的最后几日,寒蓁向尚衣局讨了些丝线,想着重新给他打一个。
这日午后正挑着颜色,忽听宁王带着宁王妃入宫,似是有什么急事发生。寒蓁听见莫夭夭的名字就心慌,再隔一会,竟是直接来了侧殿。
因着这张脸,莫夭夭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寒蓁未曾想到她居然会来见自己,看她大着肚子行动十分不便,忙亲手扶她坐下。
莫夭夭未曾抗拒,只一味盯着她的脸瞧,神色十分复杂。寒蓁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还不待开口,莫夭夭便从腰间抽出一张丝帕:“这是你绣的?”
寒蓁取过一观,认出是当初自己交代素芳袭予两人要转赠给莫夭夭的桃花丝帕:“是······”
“果真如此!”莫夭夭立刻站起,一把将寒蓁拥在怀中,“我怎么这般傻,为何直到如今才认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