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认为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但他也同样不认为世上会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他紧紧盯着电脑中的人影,努力平复呼吸,半晌,好像有些难以忍受一般紧闭了双眼,以手扶额,脸上渐渐浮现出痛苦思索的表情。这在他身上是有些不太寻常的。
子弹是穿胸而过,在心脏附近的位置。
尸体没有见到,但现场有那枚项链。
被绑的有三个人,救了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
失踪的,a港人。
绑架的,a港人。
现在的简行,a港人。
不需要再有什么证据了,向野心想。
简行没有来找他,一定是还在生气。但是简行进了向野的公司,一定是想让向野看见,然后向野应该主动低头认错,把人哄回来。
肯定是这样的。
向野感到有些心安了,他自动忽略了漫长的十年光阴,忽略了简行曾经改名换姓大陆查无此人的演艺经历,忽视了简行一直以来和那人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只是固执地想: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去找简行,他会不会变得有些难哄呢?早知道当时应该让贺名义把资料拿给他看看。
向野有些后悔了。
于是在贺名义走进来,告诉他吴宗元手下的艺人出了点事情,有点不太不听话,询问是否要对吴宗元施压让他加强艺人管制的时候,向野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一反常态地要求:“把他的资料拿给我看看,要所有的。”
贺名义难得地愣住,不过也就一瞬,因为他看见向野的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简行的那个视频。
原来如此,他去取资料的时候在心里默默地想。听宁少说过,向先生喜欢这款的男生,他一直不太相信,原来是真的,真到向先生连最讨厌的演艺圈人士也不放过。
贺名义是专门和星娱沟通的助理,星娱旗下所有艺人的资料他的了如指掌,就连谁几岁开始抽烟谁青少年时期约过几次炮他都一清二楚,只有这位从a港来的vincent先生,资料很空白,和他本人提交的毫无二致。
于是向野也只能看见这份语焉不详的资料。
父不详,母亲已离世。
八岁以前和母亲在内地生活。
——那时向野就知道简行的存在。
八岁到十三岁被人领养。
——被向野的父亲安置在崂山别墅,并且禁止任何人涉足。
十三岁遭遇事故,醒来后即在a港,一个人生活。
——这是向野无从考证也无法知晓的内容。
十八岁以vincent作为艺名出道,参演电影《xxx》,获金松最佳新人演员奖。
此后一路顺风顺水,主演电影无数,获奖无数。
二十三岁,脱离原公司赴大陆发展。
向野将这几张寥寥数语的资料和照片摊在桌上反复翻看,但到底也没有把简行十三岁之后的生活经历看出个花来,只是把自己的心翻的很难受。
向野想知道简行所有的光阴,所有的岁月,但是他不敢。
简行最终离开别墅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
他对大家的反应感到有些无奈,但同时也觉得自己做的不该。
不过简行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交朋友的,简行只是想增加一点曝光度,顺便,能让公司给他戏拍。只要能去拍戏,简行就觉得快乐和满足。
到家以后已经九点多了,简行和李果在小区门口道了别,自己把行李箱拖回单元区。
没走两步,简行接到了夏然的电话,夏然说公司给他注册了微博号,账号密码已经发到了简行微信上,让简行自己下个微博摸索一下,但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安排行事。
简行可不喜欢被管的太多,他已经被管够了。在这里,他违反规则的后果并不严重,所以他想为所欲为随心所动。
于是他立刻下载了个微博登入自己那个崭新的账号,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不少粉丝,消息那一栏的红点显示着99+,而且自己的账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发了一条看起来像机器人的微博:
大家好!我是简行vincent,我开通了微博,希望能和大家多多互动!
从昨天晚上开始下的雨直到今天下午才停,小区的沥青路面都湿漉漉的,以至于携着水汽而来的风也有些凉。
简行一边走路一边低头刷着微博看消息,发现很多私信他的、@他的、评论他的,原来都是在骂他。不过也有很多给他微博点赞的,这总说明还有人是喜欢他的吧?
看了半天微博还没看出名堂来,又一个来电挤占了简行的手机屏幕,是李果。
“喂?哥,今天走的时候有个助理问我要了你的微信,我给他了啊,忘记告诉你了。”
简行对此很疑惑:“是谁的助理你知道吗?”
李果呆呆傻傻的,说也不记得那人告没告诉过他名字,反正他的回答是不知道。
简行只能说:“好吧,我看看谁会加我就行了。”
于是他退出了微博,果然看见联系人一栏上有红点,应该是在他翻微博的时候添加的。
那人的头像一片蔚蓝,看着像海水。
简行点了同意,正打开输入框想问对方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无意间抬眼看了看路,快到自己家门口了。
不过正当他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瞥见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靠在一辆没有熄火的车边。车内的灯还亮着,因此背光的状态下,简行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能感觉到对方在打量自己。
简行对这种目光并不陌生,于是礼貌而客气地冲男人笑笑,便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手机上:你是林君清吗?
那边回复的很快:
是我。
你怎么知道?
简行撇嘴笑笑,心想这可难不倒他,不过他想逗一逗林君清,于是打字:你猜我怎么……
字没有打完,因为刚刚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简行身边,他一把攥住了简行正在打字的手。
这下简行看清楚了男人的面容,那是一张极其俊美、冷毅的脸,眼神中透着些许痛苦和难以置信,好像还有一点点……思念?
简行觉得自己被男人冒犯到了,以为他是私生饭,心想自己在内地还没立住跟脚呢,居然就有私生上门堵人了,实在是有些可笑。
于是简行手上用了力气,以男人之间对峙的那种姿态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并客气道:“这位先生,不知道您为何无缘无故冒犯到了我的人身自由,请您马上放开我,不然我可能会将你的脸或者车牌号拍下来,交给律师处理。”
可这句话不仅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让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间满脸震惊,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呆呆地愣在原地,手上的力度更大了,攥得简行手腕处生疼。
这下简行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正准备正经跟人动手,对方却先开口说话了。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像大提琴奏鸣曲,只是说出来的话却颠三倒四,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说:“小行,我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