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已散,众人已走远而你在众人之中。
暮色深浓,无法再辨认,不会再相逢。”
——bordereau
就这样,他们在暮色四合的高台静坐一个下午。直到墨黑色的幕布罩在荒凉的夜空,天色昏暗,荒凉的天空被填满了悲伤的色调。
夜风吹起,凉凉的寒意渗透进皮肤里,少女裹紧了纤弱的胳膊。
嘴角依旧勾着疏离的弧度,漆黑的眸子融进黑夜里让人捉摸不透。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格子外套罩在少女纤弱的身子上,她微愣,继而挂起没心没肺地笑,把外套重新塞进鹿楚手里:“别把我看做你认识的那种娇滴滴的女生,我哪有那么脆弱,倒是你,夜里风大,你身上还带着伤呢,多穿点。”
“哦。”他有些失落,木讷地点点点头。
即使在昏暗的环境,她依旧能清楚地看清他的眼睛,带着干净与澄澈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暮念没有的,也是自己没有的。
他们终究在疼痛中,扭曲了自己,失去了最本真的内心。只有鹿楚,他还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呢,有初出的纯粹。
她羡慕他有这样的眼睛,不带任何杂质的笑容。
可是她对暮念的感觉呢?
她和暮念,这一笑而过的插曲不知会不会变成深深的执念。
因为他们相似,所以在寒冷的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相互取暖,相互依靠吧。
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走吧。”
她柔和的嗓音在黑夜中突兀地响起,下一刹那,她就已经利落地跳下高台,轻轻地朝鹿楚招手。
“等我。”鹿楚握紧手里的外套,也慌忙地跟着跳了下去。
不幸的是,没跳稳,在崎岖的荒草地上跌了下来,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脚踝深处传来骨头撕裂的声音,疼痛难忍。
他终是没有骨气地闷哼了一下。
安锦鲤奇怪地回头望着他,却看见他正以痛苦是姿势半蹲着,走近一看,他脸色泛白。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可以从台阶上走下来呀。”
她语气里是责怪,手还是下意识地扶着他。
“没关系,还可以走。”鹿楚摆摆手,将自己有些狰狞的面孔收回,忍着痛笑着回应安锦鲤。
安锦鲤不罢休,一把把他拉起来,他不小心跌入了安锦鲤怀里,安锦鲤一个踉跄,显些摔倒。
他能清楚地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劣质香烟的味道,似乎已经扎根在这个身体里很久了。
很奇怪,在她身上,这个味道并不令他厌恶。
她快速推开他,又怕他摔倒就扶着他的肩膀,嘴里不由分说地冒出一堆话:“你看看你,人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应该比我小吧,跳个高台也能崴到脚,还是不是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随口而出的话,却深深伤害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脆弱而敏感的自尊心。
他眸子的光暗淡下来,生硬地抽开她扶着自己的手,一字一顿冷冷地说:“我也不小了,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况且我还经常挨打呢。”
他嘴角的点点血液已经干涸,凝固在微冷的唇边,似是变态的帅气。
他先迈开了腿,一瘸一拐笨拙地向前走去。
安锦鲤意识到气氛不对,赶紧跟着他的脚步,故作轻松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开个玩笑嘛,别放在心上。”
“难道你经常会和一个刚认识不久是陌生人开这种玩笑,原谅我无法理解。”
鹿楚停下缓慢的脚步看着她的眼睛,似赌气地询问道。
他终究看不透她的神情,没有一点少女的单纯烂漫,只有满目的阴沉与淡漠,却如此迷人。
“这个倒没有,不过我们也算一起经历过生死了,难道仅算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别生气了,你看,我给你变一个魔术。”
她说着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向鹿楚的背后,轻轻抽出一根细细的狗尾巴草,还佯装神奇地在鹿楚面前摇晃着。
整个过程十分不自然,不像是她会有的动作。
鹿楚终是被逗笑了,嘴角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女孩的力量真的像魔术一样神奇地治愈了他颓唐的心。
他掩饰着自己的欢喜,红着脸颊步子也快了些。
“你笑了,哈哈。”
安锦鲤放肆的笑像热气一样从冷风中蔓延开来,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直直地回荡在鹿楚温软的耳际。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安锦鲤终于收敛了她的肆无忌惮的笑,挥手向另一个更黑暗的方向走去。
鹿楚在后面大声叫喊着:“我们还能见面吗?哎,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孤单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拉长,他的目光急切地追寻着女孩。
却只看见拐角处的浅蓝色格子衬衣微皱,女孩手随意晃动的弧度预示着这场不期而遇的相遇的结束。
他失望地盯着自己黑色皮鞋的脚尖发呆,从路边随意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开始漫无目地旅行。
脚踝处的疼痛依然不减,甚至在步行之后显得更加肿胀,他的眉目微阖,安静地躺在有些肮脏的车座上。
夜色浓重,城市的灯红酒绿才慢慢发酵,那些弹指之间的炫目流光,时隐时现的朦胧月光,流泻不经意的从半开的车窗里少年温软的眉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