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疼。”方潮舟又蹬了下腿,钟离越水看着他的动作,似有叹气声从唇间溢出。他在床边坐下,拿出之前的药膏,给已经看不见伤口的膝盖又上了一次药。
事实上,方潮舟下午摔了一跤,洗完澡就处理了伤口,五师弟杜云息之前送了很多药,治皮肉伤的也送了一堆。不过擦了两回,伤口完全痊愈,一点痕迹都看不出了。
钟离越水上药上的一半,身体就不由一僵,他低头看向爬到他腿上躺着的青年。方潮舟枕着钟离越水的腿,一只手捏着钟离越水垂下来的衣袖,外面雷声消失,只剩雨声。
他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半阖着眼,“下雨了。”
钟离越水看着方潮舟,片刻,才重新将心神放到对方的腿上,“嗯。”
“外面凉快吗?”方潮舟又说。
“嗯。”
方潮舟抬起眼,从衣袖缝隙中望着钟离越水,“你怎么只说嗯,会说其他的吗?”
“嗯。”钟离越水顿了一下,“会。”
方潮舟笑了一声,扯着对方的衣袖盖在自己的脸上,衣袖滑滑的,带着些许寒气,正好给他脸上降温,“你什么时候来的?”
钟离越水上完了药,“刚刚。”
“师父放你出来了?”方潮舟说完这句话,却没等到回答,不由把袖子掀开些,“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钟离越水握紧手里的药膏,用力到几乎要将药膏捏碎。
方潮舟没等到回答,又重新把袖子盖在了脸上,语气含糊地说:“今日我去见师祖和荼白了,他们没见我,大概是气还没消,也是,师祖那么骄傲,猫科动物也骄傲,肯定是生气了。”
他说完又闭上了眼,像是要睡觉了。
“为何要去?”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方潮舟从周公面前拉了回来,不过他依旧是半梦半醒半醉的状态。
“我想你们可以恢复之前的关系,他始终对你有恩,这次又允我们回来,应该去赔礼道歉的。”方潮舟说。
钟离越水抬起垂在方潮舟脸上的袖子,“你不怕……不怕他不让你回来吗?”
方潮舟看着跳动的烛火,迷迷瞪瞪地说:“不怕,师祖很骄傲的,被拒绝一次怎么还会强求,我去找他,也是希望他看清我这个人,不过俗人一个,没什么值得喜欢,不要为了我而误了飞升成仙的大道。”
他把目光转到钟离越水的脸上,在他的视线里,他并看不清对方,是朦胧一团,不过他脑海里自动补上了一张脸。
“有些东西就是腐肉,不亲眼面对,去挖掉它,便一直在那里,我躲着避着,反倒容易引起师祖的不甘心,但若我不躲不避,甚至还主动去找他,继续敬他为师祖,他就会觉得当初肯定是眼瞎了,或者不过是一时新鲜,才对我这个俗人高看两眼。”
方潮舟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困极了。他将脸贴着对方的腿,慢慢闭上了眼,口里咕噜出一句,“好想你啊,小师弟。”
原来心里没人,不觉得时间难熬,如今心里有了人,一百日便漫长得像一百年。
雨声渐渐小了,腿上的人也睡熟了。
钟离越水将袖子从对方手里扯出,看着那张睡得毫无防备的脸,伸出了手,但在指尖即将碰到那张脸时,又停住了。他闭了闭眼,将手收了回来。
*
翌日方潮舟一起来,就看到放在门口的信,是扈香留的。
扈香已经启程离开。
方潮舟看着手里的信,叹了口气,“扈香起码还留封信,大黑居然一句话都不给我留,真是见色忘友。”
而此时的官道上。
一弱质青年正窝在锦被里,面色苍白,眉眼间全是郁色。外面传进来随从小心翼翼的话,“陛下,该换汤婆子了。”
话刚落音,一个汤婆子就砸了出来,直直砸在说话人的头上,那随从当初晕死过去,旁边的其他人像是习以为常,只把人拖下去。
扈香发了顿火,心情也没有畅快,他脑海里总浮现昨夜的场景,同时,他刚刚砸人的手疼得厉害,像是被火烤着。
昨夜,他找机会灌醉了方潮舟,但还没摸到对方房门外,就被人拦住了,确切说,不是被拦住,而是差点被杀了。
他见过那个人,当初在皇宫见过,他听方潮舟叫那人为师祖。
那个男人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蝼蚁。
“你不该对方潮舟动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