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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呈干咳几声,发话道:“那个,过一段日子就是秋考了,这是朝廷遴选人才的契机,兹事体大,礼部对今年的科举可有什么想法?啊,蒋爱卿?”
    众大臣这么些年都听腻了,每年科举礼部都要说上一番冠冕堂皇的废话,然而每年科举都会出一些岔子——要不就是单方面作弊,要不就是行贿受贿,要不就是批卷错误。
    众大臣看见蒋延崇的脸,齐齐打了个呵欠。
    沈扈捅捅尽欢的胳膊,悄声道:“哎,你信不信……”
    “不信。”
    “哎!我还没说呢,别不信啊!真的,你猜礼部会说什么?他待会儿肯定会说——圣上有心,臣等仰望已久,一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将收贿受贿杜绝到底,科举舞弊绝不姑息,定为我大昭朝选拔出可用之才……”
    他模仿得眉飞色舞,尽欢听得津津有味,两人倒十分逗乐。
    果然,蒋延崇站出来说道:“圣上有心,臣等仰望已久,一定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沈扈一脸得意,一副我说中了罢的表情。
    没想到蒋延崇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不过圣上,臣等经过商榷,以为上回顾大人所写的一篇文章颇有见解,里面谈及了关于科举的问题。今日圣上提到此事,臣认为此文章不得不说。科举是否需要改革,还请圣上过目考虑。”
    尽欢又被点名,没料到这篇文章竟然被礼部的人发现,并且称赞她大有见解。
    她此刻对礼部那些老古董们忽然增添了几分好感。
    韩呈把呈上来的文章拿过来,念道:“……天下举子,寒窗十载,焚膏苦读为功名,然功名系十载之功,亦系一朝之力。书死人活,若以一家之言称标准之志,不恰然也,由是举子苦之。然,朝廷若以鲜活评判之,则时日颇长,且多有不公,举子亦苦之。予以为,不如二者皆用,配合取士,是为优道。配合之法,意在不以一朝运数奇偶为独行,故尔,可于科举之后,权且缓放榜,凡举子宜与会面检,一则重查舞弊,二则综合考量……顾爱卿,这是你写的么?”
    尽欢道:“是,是臣几年前一时游戏之作。”
    韩呈合上文章,道:“蒋爱卿,你接着说。”
    蒋延崇道:“圣上,顾大人这篇文章指出了千百年从科举到应试的弊端,那就是一战定输赢,这确实是一个很难调和的问题,顾大人建议将集会面选纳入考试范围的想法,臣认为非常可取。臣觉得,顾大人对此应当深有心得,不如圣上让顾大人讲一讲。”
    “嗯,顾爱卿。”
    尽欢整理了一下语言,上前一步:
    “回圣上,臣当时是这么想的——所有举子,但凡中了进士的,未来定是要为朝廷效力,其中三甲更为难得。可臣见往年的状元、榜眼、探花们,却大多一生鲜有大用。臣于是就想了,是否是这一张考卷,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实力,但不一定能代表一个人的真实水平呢?将来要为官在朝的,定是要与圣上、与各位大人打交道,还要切实地能做事、肯做事。这些恰恰是试卷里体现不出来的。一个举子,即使在纸上写得天花乱坠、忧国忧民,但实际办起事来或许表里不一。而如果朝廷能够面对面地对他们进行考量,就能发现一些沧海遗珠,当然了,也能发现一些鱼目混珠。这样一来,综合卷面成绩,便更为公平。”
    吏部侍郎鲜于雄站出来质疑:“请问顾大人,这个方案要多消耗多少时间呢您考虑过么?”
    尽欢当即顶回去:“鲜于大人,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为朝廷大计、为天下公平,就不能稍微放慢点进程么?天下举子,有才之士,听到这个消息恐怕欢欣雀跃,巴不得多消耗时间大力支持呢!”
    工部尚书常德深接着问:“那顾大人,多消耗多少人力财力总是个问题罢?”
    这回没等顾尽欢开口,户部尚书杨巨昀发话了:“其实用不了多少,户部愿意为朝廷大计拿出这份款项,以助顾大人一臂之力。”
    杨巨昀上回告假在家休养,回朝后听连升说了这顾大人的手段,而押题宝典试点的事情户部没敢插手,丧失了机会,觉得这次是个好契机,就替她说话了。
    连升亦随声附和:“杨大人说的是,户部上下愿意集资效力。”
    常德深也是个知道进退的,见户部的态度,随即道:“既然如此,那么圣上,臣没有疑议了。”
    韩呈作总结性发言:“诸位爱卿都知道,每年京城都会有个桂苑题诗的活动,不少有才之人在桂苑一诗成名,不如就将它纳入朝廷科举之中,改良升级,朕今年亲自面审,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鲜于雄不甘心刚刚被顾尽欢怼得说不出话,逮住机会又对韩呈说:“圣上,今年科考已近,若是临时更改,恐天下举子之心不稳,而且现在尚且不知这一改革是否有效,如若出错,岂不是要圣上您来承担么?”
    沈扈摇头叹气,同情地看了尽欢一眼,笑笑。
    韩呈正不知该说什么,看见沈扈后说道:“沈爱卿。”
    “啊?”他抬头。
    韩呈皱着眉头,假装不耐烦逗他:“你有什么想法,说说。”
    沈扈说道:“啊,臣的想法?臣认为,鲜于大人所言有礼,不妨今年且算二八,面审占其二,笔试占其八,除非有特别突出之人,可以酌情。”
    尽欢笑了笑:“是,沈大人说的正是臣的心声。”
    韩呈就喜欢沈扈和顾尽欢这种能出主意、解决问题的臣子,随便套话了两句,就放手让她去办了。
    鲜于雄一个劲儿地闷着气,搞不懂圣上怎么对这二人如此好说话!
    下朝后,尽欢追上来喊:“沈大人,沈大人!哎,沈大人留步。”
    沈扈扭头问:“什么事?”
    “刚刚你在朝堂上叹什么气呢?”
    沈扈又摇摇头,指着她鼻子说道:“你啊,惹了事啦!”说完就走了。
    尽欢觉得莫名奇妙,追在后面问:
    “哎,我惹了什么事了,你倒是说清楚啊!哎,别急着走啊,你这人说话怎么老爱说一半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沈扈说的惹事,只是唬唬她,其实就是她刚刚在殿上说的那句“……往年的状元、榜眼、探花们,却大多一生鲜有大用……”。
    那个鲜于雄,正是某一年的榜眼。
    怪不得鲜于雄在殿上一直针对她呢!
    *
    大内水华殿是一片绿树成荫,种的是桂花,寓意着子孙兴旺、家族繁盛,此时开得正香。
    郁妃和小公主宣琳就住在这里。
    尽欢很喜欢也会跟小孩子玩耍,宣琳一见她来就兴冲冲地跑过去,口中喊着:“顾师傅来了!”
    尽欢向她和郁妃行了礼,笑着带着她去了小书房。
    “今日公主在读什么?”
    宣琳老老实实道:“今日不曾读书,师傅带我出去玩罢!”
    尽欢问:“那上书房的太傅们许了么?”
    宣琳眨巴眼,道:“许了,钟师傅说这几日我可以不读书。”
    她笑道:“那好。这样,你写几个字我看看有没有进步,有进步我就带你去玩。”
    宣琳拍拍手,跳过去铺纸,手起笔落,几个稚嫩却规规矩矩的字。
    尽欢本就是跟她谈条件给个由头,看了看说道:“真是不错,有进步了。”
    宣琳蹦得三尺高,拉着尽欢说:“师傅带我出宫玩罢。”
    尽欢道:“不可,公主年纪还小,带你出宫,出了事儿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啊?”宣琳不乐意了,道,“师傅说话不算数。”
    尽欢蹲下来道:“那你得先向你母妃说这个事情,她同意了,我就带你出去。”
    宣琳为难,转着眼珠,愣了愣说道:“母妃她已经答应了,不然我能跟师傅你说么!”
    我可没这么好蒙。
    尽欢拉着她去找郁妃,向她说明这个情况。
    郁妃坚决不同意,她说:“你在宫里要怎么玩都行,出宫不成。”
    宣琳撅着嘴嚷嚷:“母妃偏心!”
    “我哪里偏心?”
    “父皇老出宫,也不见母妃管过他!”
    郁妃忍俊不禁,道:“你个鬼精灵,你能跟你父皇比么?好好好,下次他要再往宫外跑,我也不放他去。”
    宣琳气得登登登跑回了房间,了。尽欢则在想:
    原来圣上经常出宫啊……
    这天中午,忙了一个上午的尽欢正在内阁打个盹,宣琳偷偷潜进来了,在她桌边搅了个不得安宁:
    “师傅!”
    “起来!”
    “我来啦!”
    “师傅你要不带我去玩,我就给你唱儿歌。我唱了啊?”
    “一个蛤ma四条腿儿,两只眼睛,一张嘴。两个蛤ma八条腿儿,四只眼睛,两张嘴……”
    “师傅师傅大背儿头,扛着宣琳拍皮球,宣琳比那皮球重,师傅喘气扛不动。”
    ……
    “公主,甭唱,我醒了。这谁写的破儿歌啊……”
    尽欢抱怨着迷迷糊糊爬起来,就被宣琳拉了往外走。
    内阁的人都抬起头,看着还没完全清醒的尽欢被宣琳拖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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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情预告:
    把公主搞丢,是个什么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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