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与会现在知道这两天的应急事务都是尽欢在操持,加上真出了事自己惴惴不安,一来急报立马送去给她。
尽欢拿来看了,不听他在耳边絮絮叨叨,道:“行了,你也别紧张,这封急报里说了,广东前两天已经出现大范围患病了,只不过急报在路上耽搁了,真要算起来,那里还要先于京城呢。”
郭与会暂时舒了口气:“是,是……”
对于这种官员,尽欢通常不会发什么狠,因为没必要。
不过,给他吃了定心丸,她自己心里倒犯起了难:
广东那里也出了事,还是先于京城,圣上要是知道岂不是要气死?好容易控制住消息,这样一来徒劳无功了。
京城的指令下发到广东最快也得两天,这两天里,谁能保证疾病不会扩散到其他州府?谁又能保证消息不会在全国传开?
一道灵光闪过,她对郭与会道:“你先去把这个交给圣上,就说我去太医院问个事,请他看完急报后稍等片刻。”
说完就跑了出去。
这两天把她忙坏了,什么事情都得跑着去,她觉得自己肯定能瘦。
气喘吁吁地到了太医院,她直接拉走和一群御医讨论病情的灵泽。
“灵泽,呼——今天收到急报,广东那里前两天就已经暴发了。你说我们这里的病会不会是从广东那里传来的?你看京城死的第一个人是薛大夫,大夫看病难免会接触到不同的病症……”
灵泽托着下巴,道:“这样的话,最好是要采取一些措施了。一般控制疾病传播,无非三条路,源头、途径和源尾。源头源尾我们暂时还没研究出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切断途径了,虽然有些残忍,但是目前最稳的方法是控制人口流动。”
尽欢道:“我知道了!”说罢就走了。
*
韩呈在寝殿里来回踱步,一刻也静不下来。
刚有郭与会送来广东的急报,让他气得差点七窍生烟;却也有中顺府传来的喜报——按照上头指示,京城的患病人群已经控制住了,舆论也没有那么盛了,就差研究出治疗防范的方法了。
把一坏一好两个消息消化完,见到尽欢来,赶紧让她坐下说话。
“你来得正好,现在就拟旨……”
尽欢从位子上弹起来,以为他要下旨处罚广东府,忙阻止:“圣上,广东府固然有错,可……”
韩呈眉毛一扬:“谁跟你说这个了,你拟旨就是了。”
“是。”
“内容就写,你,这段时间里面,做个临时户部协领,全国上下从处理到统筹,凡与这件事情有关均由你全权负责。”
尽欢惊喜抬头:“这……”
户部协领这个官职新得很,听起来虽不高,可是这段时间天下州府的所有民生事务都由自己管理,足见权力之大,也足见圣上对她这两天处理的信任与赞赏。
“什么这啊那的,快拟好了领旨。”韩呈笑。
“臣领旨谢恩!”
*
半个时辰后,中顺府收到上面的消息,奉圣命,顾大人让紧急集合全城上下的所有的大夫、郎中,调派御林军士兵把手城门,暂时不得放外人进城。
一个时辰后,从太医院拿出的抑制处方专人抄写,送去各大医馆,并调动专人指导诊断、控制病情的方法,所有备战大夫做好准备。
两个时辰后,工厂抓紧制作防护的护具,给全部参与把控的大夫、郎中佩戴。
三个时辰后,顾尽欢指令下发到位,准备一个专门应接此次瘟疫的医馆的建造工程,指定三天之内必须建完,动员全城力量,抓紧动工!
尽欢忙得浑身发热,外面只穿着一件夹衣,站在时有时无的太阳光中,面对着全城的乱象,耳畔是阿丧对她说的“百姓骚动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突然把手城门不让进出”。
不解释清楚是没有办法动员百姓的。
中顺府一路鸣锣开道,从百姓中穿过去,见到另一头的尽欢,报告说:“顾大人,全城大夫、郎中已经接受完诊断指导,集合完毕,等待您指示。”
尽欢看着下面站得整整齐齐却面色凝重的大夫们,和后面散布在各个角落里的要出城的百姓,大声说道:
“各位!今天把大家召集在这里,是为了分配给大家一个任务,一个关乎京城几千万百姓安危的任务!突如其来的瘟疫,闹得人心惶惶,这个乱局继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已经调派了御林军,腾出全城驿馆客栈,所有进城人马全部隔离观察二十一日。”
“……我让太医院的御医们对各位进行辅导,那么就请各位听从中顺府的安排,一部分人留在医馆救治,其余人穿戴好防护,分成七队,分别在外城的七个城门检查每个进城的人,进城时即有症状者,直接送医控制!另外,这期间,驿馆客栈隔离的人员也需要大家费心。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尽欢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都害怕这个瘟疫,可是不要忘记,你们是大夫,治病救人是你们的任务,救不救得了另当别论,但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因为畏惧而退缩!百姓等着我们保护,我也会全程陪着你们,不止你们自己在战斗!”
一番话说得群情激昂,在站的人都纷纷应声附和。
有人带头:“愿为大人为百姓效劳!”
众人齐声:“愿为大人效劳——”
“还有一件事要劳烦京城的所有百姓——为了更好地隔离治疗,我们需要在三天之内建出一个新医馆,工程虽然不算浩大,但是时间紧迫,我在这里恳请全城的百姓帮上一把,谢谢了!”
百姓们很吃这解释与鼓舞,都热情高涨:“请大人放心!我们愿意帮忙!”
尽欢点头,手一挥,御林军、大夫们和百姓们立即出发,守城门的守城门,诊断病情的诊断病情,奔走相告的奔走相告,一时间京城的躁乱变为了火一般的行动。
不幸的是,疾病蔓延得很快,刚处理完城里的杂事,尽欢就在巡阅的路上接到了一封又一封各州府的急信。
纸张翻动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
“江宁……荆州……郑州……凉州!一个个的,连凉州都出事!”
她啪地一声合上这一堆信,在手心攥紧。
她咬咬牙:“你,立马去把这些信件交给户部尚书杨巨昀杨大人,告诉他,这几个已经上报的出现问题的州府打头,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一一回过去,然后再向全国各个州府下发指令,按照京城的处理方法,所有州府要进城的外来人员统统隔离观察,必须到位!”
“是!属下立刻去办!”
周围又恢复暂时的平静,一切似乎都在有条理地进行着,可她的心里总是不得安宁,有什么事情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让她发慌。
*
“阿嚏——”远在德州落脚的沈扈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喷嚏。
“主子,这是和折来的信。”扎鲁这次跟着他出门,而和折留在京城。
沈扈揉揉鼻子,一面接过拆开信封,看着看着脸色就由轻快变为土灰:“京城出事了?”
扎鲁赶忙凑过去,问:“什么事?”
沈扈没回答,一页页看下去,纸上是一些奇怪的看不懂的外族文字,扎鲁也在一边看,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瘟疫?主子,这!”他顿时紧张起来,这可是一死一片人的灾难啊!
沈扈看完心绪不宁,面前跳动的烛火晃眼睛。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到这会儿才有信过来,可见这几日京城里忙成了什么样。圣上住的地方都能闹起大瘟疫,朝廷应该人人自危罢?
信里说现在是尽欢全权负责此事,看来是够劳心劳神的了。
再说了,最让人担心的是,按她那个性,凡事都要自己经手,瘟疫如此可怕,她在一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不行!扎鲁,收拾东西,我们连夜赶回去……”
扎鲁惊了,没料到他突然的决定:“啊?主子,你现在回去不是水深火热么?”
沈扈拧紧眉头,手上已经抓起衣服、钱袋往包袱里塞,头也不抬:
“虽然你用了成语进步了我很开心,可是还是别叨叨了,现在大难当前,回京是要为朝廷分忧,为尽欢分担。赶紧的!”
扎鲁听到他家主子这么说,不敢怠慢,也收拾起自己的包袱。
*
他惦念的尽欢,此刻也在惦念他的安危。
身在外地,不知道举国闹瘟疫的事情他知不知情,万一不知情,岂不毫无准备?万一知情,会不会着急赶回来,然后被官兵带走隔离起来?
“姑娘为何唉声叹气?”阿丧知道她家姑娘这两天忙,可是今天一番雷厉风行,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该还唉声叹气啊。
尽欢闭着眼,扶着额:“千头万绪……千头万绪啊——”
传说中的“千头万绪”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姑娘怕医馆不能及时完工?”
她摇摇头。她相信京城百姓的实力,曾经一夜扫清全城大雪的壮举,动员力量不是盖的。
“那,姑娘是在担心沈大人?”阿丧抿抿嘴。
尽欢叹气:“嗯。”她不隐瞒,放下手,趴在桌上,什么也来不及说就累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