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嫣低头笑了笑,笑着笑着,眼圈就湿润了。
再爱的男人,他信誓旦旦说出的诺言,她现在也只肯信七成。
没有人能永远不骗人,人总会说一些违心话,哪怕是无心的,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撒谎她倒觉得不必放在心上。
和周晔结束通话后,梅嫣靠着墙,微微闭目。
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沿着脸颊,慢慢滴落下来。
就算一直闭着眼,她也做不到制止自己流泪。
她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关于这类病毒的知识。
托老师的福,她算是最早一批接触这类病毒的病毒学研究人员了。
这种罕见的免疫系统病毒未变异前,传染性不强,致命性不强,潜伏期极强。
在大家都未完全把它放在心上之时,它默默地开始进化,缓缓地改变了它的结构,改变了它的生存模式
如今看来,这新型免疫病毒已经开始它的第二次旅程了。
而她们的研究却总是滞后了那么一丢丢。
梅嫣挣开眼睛,哽咽着自言自语:“还是我太笨。”
可是没关系,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病毒学家,这世界上,多得是比她优秀的比她聪明的杰出人才。
大家齐心协力,总能找到办法的,不是吗?
在这静谧的病房休息区里,梅嫣经历了人生里最难过的一天。
虽然她努力地找各种说法给自己打气,但是她也清楚,对这类没有特效药的新型未知病毒,没有人敢打包票一定会治好。
前几天,发现病毒变异后具备传染性之时,她就曾默默祈求第二个第三个病例千万别和周晔搭上关系。她觉得以周晔和段敏的接触密度,肯定不会有事。可是她竟粗心地忘了周绵绵。
她真的不想周晔生病。
当年,在她误以为周晔顺从家人安排同珠宝大亨的千金钟思苒结婚的时候,就在那个时候,她心里装着对周晔对周家人的怨恨的时候,她都是打心底祝福周晔这辈子永远健康。
她是那么爱他。
以前是,现在也没少太多。
“阿姨,你怎么也哭了?”少年略带沙哑的嗓子在梅嫣耳边突然响起。
孟昀神色迷糊地看着梅嫣。
孟昀在病床尾趴了没多久就惊醒了,他做个了和母亲有关的噩梦。
醒了之后,他发现梅阿姨不在,下意识地走到门口,想看看,结果就发现梅嫣靠在墙壁,默默流泪。
“哦。”梅嫣慌乱地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你醒了?”
“嗯,我也睡不大着。”孟昀低下头,小声地嘟囔着,“我想妈妈了……”
梅嫣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算是安慰,道:“天快亮了哦。”
天亮的时候,想妈妈的孩子胆子会变大,就会勇敢起来的。
孟昀嗯了一声后,眼睛在梅嫣脸上打转:“阿姨,你去洗洗脸吧。”
脸色煞白煞白,眼睛又红得吓人。
都有点像他梦里的妈妈了。
梅嫣没好气地笑了笑,她知道一夜未睡的自己气色不会好到哪里去的,但是……
“你以为你脸色会好看?”梅嫣拉着他的手,“一起去洗洗。”
上午九点,说好视频会议的,那三位早些年投资周晔的好友们,不顾周晔反对,还是来到的医院里会和。
但周晔不会见他们的。
他们三个人便拿出电脑,在周晔的隔离病房外,和周晔开启视频会议。三个人,人手一杯外带咖啡,还煞有介事地干了干咖啡杯。
隔着窗户,看到他们三个一本正经的样子,周晔差点被他们逗笑。
目前他们三个人在瑞美不担任任何职务。大部分情况下,周晔也不会刻意通知他们公司的资金运作,他们每年拿到的分红早就抵消了当年的投资。
但这次,周晔做了一个决定和某个重要项目的预算,他觉得有必要通知这三位元老级董事。
虽然距离毕业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能找到一种回到当初的青春感。
朋友调侃病房内隔着窗户玻璃跟他们打招呼的周晔:“你是不是去看候鸟得禽流感了?”
年前有段时间,周晔自己一个人开车跑去了鸟类栖息地,观察越洋而来的候鸟,还在朋友圈发了几张鸟儿成双成对在水面觅食的图片。
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他瞬间引来诸多留言。
好友纷纷留言并表示惊叹。
——从没发现你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是不是单身久了看到鸟儿成双成对你怒火中烧,想横插一脚?
——首富大佬,我发现了一个商机,我打算把你的位置出卖给意图和你发生偶遇的优秀女性们,一个一万块。我觉得我日入千万稳了。
——你有空去看鸟,没空来参加我儿子生日?
——孟总,您儿子既不是百日又不是周岁,只是普通小生日,干嘛非要大佬过去。人缺你红包了?
——我儿子得奖了,不得好好庆祝?我只是想给大家分享我的喜悦嘛。
——想不到晶科的一把手竟是晒娃狂魔!
……
大家在周晔的这唯一一条朋友圈下聊得火热。
直到一个朋友发出一个疑问:周晔,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大家纷纷怔住了,忙揪着这位看似知情的朋友问。
朋友道:“也没什么,就是好多年前,周晔说准备结婚的时候,也发过这么一张图。”
大家继续追问:“但是后来结婚的事不是黄了吗?”
看到留言风向突然转变后,周晔当机立断地关闭了朋友圈。
其实,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梅嫣回国了。
他只是在一年快结束的时候,再次陷入了每天想念梅嫣的情绪里而已。
越想念,就越害怕有人提起相关的任何事。
这个观看候鸟的绝佳宝地,还是梅嫣分享给他的。
两个人一起在这里看飞鸟落水的画面,十分惬意,仿佛和大自然融合一起,也仿佛在和千里迢迢赶来过冬的候鸟们宣誓他们的爱情。
不过,梅嫣也会故意在浪漫的时候说些啥煞风景的话。
当年,她对周晔认真地科普禽流感的相关知识,总结如下:“所以,在候鸟迁徙的时候,或者在候鸟聚集的地方,人类最好不要过分干扰,更不可以随意捕杀。这样都容易让禽流感病毒转移到人类身上。你知道先前m国两个捕杀野生旱獭且生吃嘚瑟的人后来怎么着了吗?”
周晔摇头,他都不知道梅嫣说的这个事到底存在不存在。
“后来他们感染鼠疫,都死了哦。”
周晔:“哦……”他心情复杂地看了看离自己千百米远的候鸟们,“那咱们要不要在退一退?”
“不用,我有分寸。”说完,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别怕,咱俩长命百岁。顶多就是你比我早死几年。”
周晔听得郁闷不已,最后,挑起她的下巴,亲到心满意足才肯放过她。
重新想起以前的事,周晔依然觉得心口很甜。
梅嫣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
“周晔?”
朋友的叫声让周晔回到现实。
他笑着调侃:“真是禽流感就好了。”他阻断了大家伙的无端猜测,直接提了正事,“最近瑞美花了不少钱。”
朋友孟晓啸道:“嗯,听说你拿下了那家药企?”
“那也还好,按照我的估计,这家药企盈利模式很好的。而且周晔,我们都相信对你的投资眼光。”
周晔解释:“我知道他们盈利不错,公司整体布局也合理。”这也正是他下决心拿下这家跨国药企的原因,“我的意思我,从今天开始,到十年后,药企的营收利润全部投入研发,瑞美每年还会加投二十亿。”
药企每年的利润也是可以达到百亿级别。
朋友怔怔地看着周晔。
“我希望加大研发,尤其是目前无特效药的一些罕见病。”周晔道,“这项计划,注定不会盈利。”
他给瑞美的要求是,十年之内,不准盈利,除去必要开支和人员培养基金外,所有营收全部投入研发之中。
朋友哈哈笑了一声,道:“你们看看,我猜得是不是一点儿没错?周晔这小子在自己主动隔离的情况下还找我们开视频会议,那肯定绝壁没好事的。”
但是,大家都理解周晔。
他们早已钻得盆满钵满。
孟晓啸道:“周晔你做决定就好,反正咱们顶多是年底分红少一点。”
钱多到一定程度,那都不是钱了,只是一堆数字。
把这堆数字转换成对人类真正有益的事,倒是真的有意义。
“放心吧,我还是商人的。”周晔安抚三位好友,“钱不会少赚的,只是这项计划,真的需要好久才能有效果。”
好友道:“少来了,我们哪个表现舍不得砸钱了?”
孟晓啸道:“这么做也好,将来如果我们能攻克艾滋,攻克埃博拉,攻克各种奇奇怪怪的病毒,也算造福人类。毕竟,我们死了还有子孙后代,人类文明得一辈一辈地传承下去。”
“对了,孟总,你儿子小时禹上回得了什么奖?”
“也不是什么大奖,就是少年组数学奥林匹克特等奖。”
“哇塞,这么厉害!五六岁参加奥林匹克还能拿奖?”
“一般一般,也只是安慰性的特等奖,他这孩子就是对数学感兴趣,别的都不行,英文专门请了老师,还是说得一塌糊涂。”
“厉害厉害的,孟总您别谦虚了,我儿子就不行,整体就知道变形金刚汽车人乐高。”
“你儿子动手能力强啊,而且嘴巴多会说,经典的小词儿一个一个往外蹦。”
……
“你俩再继续互相吹捧儿子,我就和你们绝交!”朋友看不下去了,强势打断了两个商业互吹的人,扭头问周晔,“周晔,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该不会真的是看鸟看来的吧?”
周晔摇头,“一言难尽。绵绵传染给我的。”
“周绵绵?”孟晓啸吃惊不已,“可爱的绵绵怎么了?”
周晔把事情经过大概地同好友们讲了,“我妈应该是前段时间去c国旅游感染的,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目前也不清楚她在c国的旅行轨迹。”
虽然当时让段敏填过,不过他觉得,以母亲当初对待传染病医护人员的态度,大概也是草草填写。
朋友们一听是未知病毒,而且段敏还住进了icu,纷纷严肃起来,再也开不出玩笑了,看着周晔,都是欲言又止。
这反倒让周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担心自己,我觉得我大概能活到九十岁吧。”
“未知的……新型的……免疫系统……病毒?”
这特么谁听了不觉得恐惧?
“要不……”朋友弱弱地提议,“每年再多给药企投一点?”
“不用,够了。”周晔道,“虽然我不是专业人士,但我知道,弯道超车是不存在的。”
“那你万一和你妈妈……”
“呸,周晔母亲又不是没有希望了!”
“周太太是病毒学家。”周晔特别认真地解释,“所以,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管着药企,该投的钱一份也不能少的。”
孟晓啸嘴里的咖啡都差点被他认真的样子给吓喷出来。
“此时此刻,我的关注点不是投资不投资的事。”朋友深吸一口气,“周晔,你什么时候结婚的?还是朋友吗?结婚不知会一声?”
“哦。”周晔突然想起来了,两个人还没有领证,“还没有,不过快了。”
三位好友:“……”
周晔还真是个在哪方面都无比自信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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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这本应该也是无榜到完结了,所以更新频率大概就是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