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云凌开始说,尤柏抢先一句,“皇上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属下等先行退下了。”
良素和容溪也站起身说,“我们也先行告退了。”
越鸣等人也都站起来想要离去,可云凌却一拍桌子。
这一声虽然不大,众人却都听的轻轻楚楚。
只见云凌仍微笑着,扫视了一圈,说道,“王爷,御医,和尚,巽营,你们都别走了。在这儿听我说吧,也省得以后你们再口耳相传,多费一遍口舌。”
这些人听他这么说,都同时望向越然,越然略微思考,点了点头。这些人便又都坐回了座位上。
云凌这见众人坐稳了才说,“这件事情,虽然原本与你们这些人无关,可世事变化无常,千百年前种下的因,如今要收得什么果,也不是什么人说了算的。”
众人仔细听着,云凌细细说从前的事。
事情的起点,始于一百多年前。
对于人类来说,这一百多年,可能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朝代更迭,物是人非。可对于云凌和御逸而言,也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所以当云凌说起那个时间时,御逸便知道了,他要说的,是鼠神农亦在人世间最后的日子。
千百年来,人对鼠族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而鼠族对人的感觉也是同样。鼠神农亦幻化成形的时间要比御逸早的许多,所以御逸在幻化之初,一直都受着农亦的照顾。御逸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他们二人在斗阳山中漫步,农亦对他讲起人的行径来,有时还说的咬牙切齿。可即使如此,御逸却也未曾见到过农亦伤害什么人类。后来偶尔出山游玩,也都听得人说,斗阳山中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还流传着不少误入山中的人快要冻饿而死的时候,被神仙救了的事情。
御逸开始不明白这些事,可日子过的久了,便也知晓了一些。农亦再说起人类如何凶残如何暴虐时,御逸便也不再觉得那样可怕了。
后来御逸才知道,不仅仅是普通的鼠类,有时就连被农亦点化了之后有了一些修为的灵鼠,也时常会被人类杀死。天长日久,农亦对那些能逃过人手、围绕在他身边的灵鼠们,便越发的溺爱。不管那些灵鼠闯了什么祸,农亦都会想办法出面摆平。有时候御逸也说农亦太护着他们了,可农亦却总是不能下狠心处罚有过错的小鼠。正是因为这样,鼠族的灵兽们才越来越猖狂,做的事情也越来越离谱。
“农亦那笨耗子,惯坏了崽子们,自己却跑了。”云凌叹了口气,这么说。
御逸打断他问,“在下与农亦兄相交甚久,却从未曾听闻他提起过云凌兄……不知云凌兄是何时与农亦兄相识的?”
云凌摆手道,“我正要说。那年,兔子你应该知道,那群耗崽子们在黎国惹了大麻烦,搞的黎国皇城满城风雨,然后又逃回去找农亦求助。”
御逸回忆起往事,点点头说,“农亦兄气呼呼的跑到我那里去,说是他族群中的灵鼠误杀了黎国皇族的继承人,他恼了一阵,最后还是下山去想办法了。不过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再见到他时……再见到他时,他满脸高兴的样子,跟我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遇到他也是那时。其中原委,倒也不必细说。只是事情的后果你们都是知道的。”云凌望着越然说,“从那之后,黎国就开始了宫乱,皇位正统之争代代相传,直到今天。”
越然也曾听说过,黎国之所以现在如此混乱,是因为前几代中一个唯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横死,所以其他人才都有了争位之心。
“可是那时农亦却没有想到这些事,因为他在黎国的皇宫之中,遇到了一个人。”云凌接着说,“就是这个人,让他觉得可以为其舍弃兽神的神力,可以相伴一生,死而无憾。”
他说到这里,越然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抽痛,他转头望了一眼御逸,发现他还全神贯注听着云凌说话。
云凌轻叹了口气,说,“那时农亦就托我帮他一个忙。在他死后,要我把他的真元取出,妥善保存。”
御逸皱着眉头又插话道,“兽神的真元竟然也可以取出,我从未听闻过……”
云凌瞟了他一眼,笑着说,“兽神的真元本是天地精华凝聚而成,既然可以自行散去,自然也能由某些人来取出。你这小兔子才有多少道行,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御逸脸一红,他知道自己在这狐仙大人面前确实只是只“小兔子”,他这么说,自己也没办法反驳。
越然不知缘由,云凌那话在他耳中更像是打情骂俏,御逸再一脸红,越然更是吃味。他恶狠狠的瞪着云凌,恨不得马上咬这狐狸一口解解恨。
云凌也不在意越然的目光,接着方才的话说,“人的真元,是称为魂灵之物,人死之后,魂灵轮回,缘分到,则前缘可续……所以我按照约定,在那人死去的时候,也去取走了农亦的真元。那人的魂灵转世,每一世,我都带着鼠神的兽神真元去交给他,看他是否能唤回农亦,可这百余年中,那人转了五世,却都没有能够唤回他。”
“五世?”越然惊讶的说,“才区区百余年,他便转了五世?”
云凌眯着眼睛,对越然低声说,“是啊。五世。因为他曾与兽神相交,所以命运一定会有改变。第一世,他受了兽神的庇护,命运就已经改变了,所以,之后的几世,他都没有能够活到加冠之年。”
听他这样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非小,知情的几人目光都转向了越然和御逸。
就连御逸听到云凌这样说,都瞪大了眼睛。
“云凌兄……这……此话……当真?”御逸的额角渗出汗珠,声音也不觉颤抖起来。“命运……改变……为何……”
越然一把握住御逸的手,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对云凌正色道,“狐仙大人请继续说,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云凌正了正身子说,“后来那人又转了一世,又是出生在了黎国的皇族之中,变成了如今的黎国皇帝,锦诚。”
云凌见那些人似乎又都惊的一震,便停顿了一下,才又说,“我仍是带着农亦的真元去见那人,这一次,我却在途中听闻了鼠族的小耗子们以前曾经找蛇神去取了农亦的肉身真元。当年农亦为了保住那人的性命,把自己肉身的真元分了一半给他,本来在农亦的兽神真元提出之后,肉身真元应该随着那人转世,在来世也保护他的。这群鼠妖啊……我把兽神真元交给锦诚之后就去找了那群耗崽子们。他们,本事都不怎么样,说谎倒是都很厉害……所以才有之后的误会啊。是不是兔子?哈哈哈……”
此时的御逸,脸色惨白,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轻声问云凌,“云凌兄,你说农亦兄的肉身真元本来应该随着那人转世,保护那人,是不是有了肉身真元的保护,那人就不会如此短命了?”
没等云凌说话,越然转头瞪着御逸抢先一步说,“御逸,先别管这些。”
御逸睁大眼睛皱着眉头说,“怎么能不管!”
“听话……”越然拍拍他的肩头,低声说,“听话,御逸,那些以后再说……”
皇家兔子99(真元出,陛下怒)
云凌见御逸那样子,笑着挥挥手说,“总而言之,没有另一半的肉身真元,那人也没有办法唤回农亦。那黎国皇帝锦诚,也马上就要到加冠之年了,要是那天之前他不死,也许还有机会唤回农亦。”云凌顿了一下接着说,“当年我曾经告诉他,这件事情,是他自己的前世今生,不要告诉别人。可那懦弱的人却还是没能守住秘密,这也许就是他的命。以前他就是那样的人,转世多少次,也没能改变。”
说着,他又望向御逸,“前几天我从雪狼的冰原回来,本来想找到你,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没想到碰巧还发现了那肉身真元。”
御逸抬起手,手中腾起一团白雾,雾气散去,一只粉红色的玉石小鼠出现在他的手上。
“这肉身真元,我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御逸皱着眉头说,“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听说的存放方法……”
云凌也皱起了眉头,一抬手,那玉石小鼠便飞到了他的手中。他拿着那小鼠仔细看了看,低声道,“愚蠢。无知。自以为是。”
众人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都凝视着他手中的小鼠。
云凌抬起头扫视他们一眼,冷声说,“看看吧,这祸害都是自以为是的人和那鼠妖造出来的。”
众人眼见着云凌手中的的粉红色玉石小鼠缓缓腾空而起。
那小鼠似乎渐渐的放出热量。现在外面已经是寒冬,这屋中虽然生着几个火盆,却也只够御寒。可随着小鼠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增加,屋中竟然越来越热,到后来,屋中坐着的人都不得不拿出汗巾不停的擦拭头上的汗水。
又等了一会儿,众人都渐渐听到了一些声音。这声音由弱到强,等到能听清楚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想要捂住耳朵。
那是什么声音?
时而缓慢,时而急促,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柔和婉转,时而却又惊悚刺耳。像是人临死前的悲鸣,又像是深夜传出的哀怨歌声。
混杂着,交错着,纠缠着,在这不大的房屋之中回荡。
渐渐的,越然只觉得好像是有人在用锤子一下一下的敲击自己的头一样,越来越痛,越来越难以忍受。
再看其他人,也都是同样,一个个面现痛苦,汗水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
御逸见他们要撑不住了,抬起手想施法力,坐在旁边的云凌却冲他摆了摆手。
云凌一伸手,抓住了飘在半空中的玉石小鼠,那声音和屋中的炙热便都瞬间消失了。
“如何?”云凌扫视一圈,问道。
越然一边拭去头上的汗水一边说,“这是怎么回事?”
云凌冷冷的说,“你的皇后不知从哪里听了这邪术,用人类的肉身鲜血少女的元气来养这肉身真元。这么多年来,那些人的怨气都积在了这里面,刚才我只是逼出了一点而已。”
越然狠狠咬着牙,低吼一声,“又是她!”
云凌收起了那玉石小鼠,对御逸说,“这肉身真元上的怨念太重,还是我带着吧。”
御逸点点头。
“好了。”云凌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说,“这些事情说过了,我也该去做我的事情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去想吧。”
“等一下……”御逸也站起来,拦住了云凌,却又欲言又止。
“狐仙大人。”越然起身拱手道,“有一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云凌一笑,“看你这话说的,当问是你,不当问也是你,你到底是想问还是不想问?”
越然顿了一下,随即问道,“如果锦诚可以唤回那鼠族兽神,又会如何?”
云凌一愣,然后大笑起来,“哈哈哈……问的好!问的好!唤回了又会如何?哈哈哈……是啊。唤回了,是一世,没有唤回,也是一世……哈哈哈……”
云凌一边大笑,一边缓步走到门边。
他伸手开门,御逸急忙要跟上去,可却又被越然死死的拽住了手臂。
“陛下!我还有话要问!”御逸焦急的说。
越然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量更加了几分。
御逸吃痛,挣扎着冲云凌喊道,“云凌兄!我还有话要问,你别走!”
越然一把揽住御逸的腰,猛的把他转向自己,吼道,“你还要问什么!”
御逸皱着眉头也冲越然吼,“那命运的改变!到底是……”
“住口!”越然瞪着眼睛喝止他,“朕不许你再说!不许你再问!”
御逸愣愣的望着越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已经开了门的云凌回头望着这情景,也有些惊讶。
“哎呀哎呀……看来我是低估了这皇帝呀……”云凌自言自语着,挑起嘴角,转身离去了。
“陛下……”御逸紧紧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可越然却仍瞪着眼睛,咬着牙,狠狠的说,“不许说!”
“可是……”御逸紧紧的握着拳头,思量着是不是应该用法力脱身去追云凌。
“不准你再用法力弹开朕!”越然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压低声音说。
御逸一惊,暗暗松开了手。
越然拉着御逸回到座位坐下,眼望周围的这些人,沉声说,“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然后他转头对越鸣说,“二哥,你抽时间把这件事告诉大哥。别人就不要告诉了。”
越鸣点了点头。
越然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需要交代的,才摆手道,“你们都走吧。巽营兄弟们伤势也都好的差不多了,要是没什么问题,就都搬回巽营去,那边条件也比这边好,良素,御医里面,你挑好的多给他们派去一些。”
巽营的众人都站起身躬身领旨,越鸣也站起身说,“这样也好,我和他们回巽营去。”
越然点头,这些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良素和容溪也起身要走,越然开口叫道,“良素,你留下来,百草寺整修的事情,朕还有交代。”
待容溪也出去了,越然的脸色却一下子就变了。只见他满脸怒容,恶狠狠的问良素,“这里有没有清净的房间?”
良素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可还没等他多想,越然就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问,“朕问你有是没有!”
良素一抖,忙回答,“有是有……”
“带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