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双脸色煞变,这齐王原来是想做皇帝?难怪让太子带兵出去,莫不是想着太子死了,他正好逼中毒的永嘉帝传位给他吧?
还真是,一个个都疯了……
慕青双淡然道:“若是他肯放了谢氏一家,什么时候的婚期,随便他定。”
这句话,很快就被转述到了齐王面前。
齐王也就爽快的答应了,“明日就放人。”
旁边亲随有些惊讶,“殿下,当真要放了谢家那些人,只怕后患无穷!”
齐王摸着腰带上的刀,笑着说道:“我放了他们之后,要是再出什么事,可就怪不得我了。”
亲随恍然大悟,这意思,先当着慕青双的面把人放了,然后再去斩草除根,也不算言而无信。
次日,齐王果然按照约定,将谢家男丁都放出监狱,至于谢家的女眷,先前都是由宁王府尽力护着,暂且安然无事。
齐王领着慕青双,两人亲自去大理寺监牢门口接谢衍出来。
齐王一副宣告胜利的模样,得意洋洋,道:“你是否有罪,还要等圣上醒来之后,再做定论。”
“六月十八是我与表妹成亲之日,到时候,你可要记得来喝喜酒,哈哈……”
慕青双坐在马车里,始终没有下来,只是远远的看了谢衍一眼。
谢衍看着齐王那副得意的嘴脸,再远远看向马车处的慕青双,因为拳头握得太紧,已是咯咯作响。
眼看着谢衍离去之后。
齐王回到马车之内,握住了慕青双的手,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看着她,“表妹,方才你也亲眼看见了,我已经按照约定,放了他了,你是不是也应该……”
男人的手,在慕青双手背上抚来抚去,却惹得他反感的皱起眉,“表哥也知道,青双不是随随便便之人,明媒正娶之后,青双自然随你如何,可是现在,还望表哥以礼相待。”
齐王这才收回手,含笑道:“是,一切都听表妹的。”
他含着笑意的眼,久久凝视慕青双,心下藏匿已久的心愿,现在总算快要实现了。
*
夜里,慕青双回屋之后关上房门,无力的跌倒在榻上。
黑暗之中,却突然钻出来一个黑影,还吓了她一跳。
抬头一看是谢衍,慕青双眼底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可是转瞬又暗淡下去,冷漠的别开脸,“你怎么来了,刚从牢里出来,莫不是又想回去。”
谢衍上前一步,一把抓着她的手腕,“我来带你走。”
谢衍知道齐王肯定不会留他活口,所以出狱之后,立马让人收拾东西,带着家人,打算连夜出城。
出城之前,谢衍让儿子带着家人先走一步,他自然是要带着慕青双一起走的,可不想让自己妻子嫁给别的男人。
慕青双皱着眉,挣脱他,“我们已经和离了,我不会跟你走的。”
谢衍逼近一步,红着眼质问她,“你当真要嫁给他?”
慕青双还满不在乎的一笑,“那是自然,我早就与他暗度陈仓,与你和离,不就是为了与他双宿双栖么?”
谢衍摇头,他不相信,他知道,慕青双是为了他才答应嫁给齐王的。
慕青双来不及多说了,皱着眉,推了他一把,“你快走吧,齐王早在府上布下陷阱,若是被发现,你就别想活着出去。”
他拉着她不肯放手,“你跟我一起走,不然我陪你一起留下。”
慕青双摇头,她留下不会死,可是谢衍,肯定立马死无全尸。
两人正在纠缠之时,外头已经嘈杂声音四起,有人大喊,“有刺客!”
慕青双着急得推他,“你快走!再不走是不是想死在这里!”
谢衍拉着她,“青双,算我求你,你跟我一起走可好?以前就算都是我的不对,我现在,只想带你一起走。”
慕青双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了泪,摇头不止,“我娘病了,我不能丢下她。”
本来谢衍还是不肯放手的,直到一支箭射过来。
谢衍为了躲闪,才不得已松开。
不想误伤了慕青双,他只能先走。
谢衍也是头一回感受这等皮肉分离之痛,一步三回头的看向慕青双,最后无奈,只能对她说,“你等我,必定回来救你。”
对视男人那般不舍的目光,慕青双却勾唇笑了。
不知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她还笑得出来。
齐王千军万马,重重包围,最终将谢衍等人围困在了城门附近。
面对源源不断追兵,天边飞来的弓.弩,眼看着已经是插翅难飞。
直到,一群黑衣人提着刀,骑着马,不知从哪飞奔而至。
为首那人,一把将谢衍从敌方刀刃救下,清脆响亮的嗓音传来,“岳父大人,小婿来迟。”
谢衍定睛一看,竟是宿离,还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
三日前,军队在黄河以北驻扎,涛涛河水对面是太子带来的百万大军,两方僵持不下。
宿离突然说有事要去办,匆匆跟谢云窈交代了一声,连夜就要离开。
谢云窈担心,追过去询问,他才眼眸含笑的说道:“不是答应了,要去救你爹回来。”
宿离就料到,齐王多半不想留谢衍活口,所以带了一行轻骑,绕过前方兵马,先到京城救人,没想到,还真让他赶上了。
至于谢云窈,自从宿离走后,整个人就焦灼难熬,寝食难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般,一直在担心,也不知宿离能否安然回来,更不知爹娘情况如何。
直到某日黎明时分,谢云窈还在望眼欲穿之时,有人骑马归来。
谢云窈急急忙忙出去迎接,入眼就见,是他爹谢衍,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如纸,被人搀扶着,纵身一跃下马。
谢云窈已经有半年没见过父亲,特别是听闻他入狱之后,更是整日提心吊胆,牵肠挂肚。
如今一见面,便忍不住鼻子一酸,一头扑进父亲胳膊上,哭得泣不成声,“爹爹……”
“窈窈。”谢衍伤势很重,疼得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谢云窈才想起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连忙吩咐旁人,“快,快叫大夫过来替我爹治伤。”
随后,众人便将受伤的谢衍抚进帐篷,大夫也紧随其后,进去查看。
谢云窈着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也是许久才反应过来,怎么爹爹回来了,宿离没有回来?
谢云窈连忙过去,找到周善,询问,“我夫君呢?他为何没回来。”
周善面色难看,微微摇头,他也不知道。
看着周善似乎有所隐瞒,谢云窈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着急得四处询问,为什么他们都回来了,唯独宿离没有回来。
可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声不吭,好像故意不告诉她。
谢云窈哭着跑去问父亲。
她蹲跪在床前,含着泪,看着父亲询问,“爹爹,我夫君去哪了,他为何没回来?”
“……”
谢衍受了伤,失血过多,好不容易才逃出京城,回来的路上也是凶险万分,一路被人追杀。
过黄河之时,宿离说要把人引开,掩护他们过河,只要过河便可逃出生天。
最后,他们倒是渡过黄河,脱离危险,回头一看,宿离却身上中箭,跌落滚滚河水之中,被彻底淹没。
虽然已经派人去找他,可是,黄河水流湍急,正常人掉下去都不一定能生还,更别说宿离还中箭。
多半已经是凉了……
谢云窈听闻,当即心下猛的一沉,耳边嗡嗡做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死了?
怎么可能,宿离可是前世威震九州,大杀四方的一代暴君,不知多少人惨死在他刀下,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跌入黄河死了?
谢云窈不敢置信,可是,看着父亲面色,不像是骗她的,毕竟谢衍可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谢衍沉痛叹息,“都是为了救我,不然他也不必冒此等危险……”
谢云窈强忍着,先安慰父亲,“爹爹先休息吧,养好伤再说。”
随后起身,失魂落魄的出门离去。
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她眼里的泪水终于是包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一滴接着又一滴,啪嗒啪嗒掉在衣襟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为了不让人瞧见,她飞快的跑出去,蹲在一棵树下,抱着膝盖,稀里哗啦哭了起来。
谢云秀一直跟在旁边,知道情况如何,此番也只有小心翼翼上前劝说,“三妹妹,他说不定还活着呢,你也不必太难过。”
他都中了箭,还掉进黄河,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想到这里,谢云窈哭得更伤心了。
原本谢云窈还以为,宿离死了,她肯定烧高香庆祝,不知道多高兴。
可是现在,当真听闻他的死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心口好像少了一块肉那么伤心,特别是,他还是因为去救她爹爹才死的。
他完全不必去救她爹,本不会死的。
谢云窈这才意识到,她不想让他死,只想这一切是一场梦,明日醒来,他还好端端的活着,还会死皮赖脸的唤她“窈窈”。
她头一次哭得那么痛心疾首,比起前世得知容二哥哥的死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容二哥哥,分明前世今生,一直就在她身边,她却自始至终未曾察觉。
为什么,每次都要等到他死了,她才知道悔恨万分,痛不欲生。
谢云窈不知哭了多久,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泪水都快哭干了,声音都已经哭哑了,不吃不喝,谁劝也没用,到最后一口气没缓过来,哭晕了过去。
她浑浑噩噩,又梦见了她的容二哥哥。
梦里,她好像一个旁观者,看见了前世容二哥哥受尽苦难的一生。
他原本一生下来是前朝皇子,皇族贵胄,出生高贵,本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谁知,两三岁时候,便遭到灭国灭族,永嘉帝杀他父皇之时,鲜血都溅射到了他眼珠子里,他却愣愣看着,不知哭喊。
当时的容丞相,冒着生命危险,将他救下,藏匿在容家,改名换姓,谁知换了个身份,苟活于世,还要遭到大姨母的欺压算计,日子过得暗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