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侯的下落如今还没有查到,西北军心不稳,陛下私下召见郑国公,有重新重用之意,甚至言语间流露让其领西北裂云军统帅之职。
郑国公借口年迈且多年不问军政而推辞,但陛下左右衡量,南境的晏济和西境阴安王都不能动,如今朝中已无能够统领西北军的武将只剩下郑国公,最后还是强行的任命。
诏令已下,郑国公只能接下任命,并于接到诏令的三日后前往西北。
如今西北依旧积雪覆盖,行程缓慢艰难,按照时间来算尚未及西北军。
李衡将信递还杜慈,心中感慨万千,郑国公已是年近花甲之人,如今却要披上铠甲坐镇军中。
“三公子可知白狄此次主帅是何人?”由于风雪阻路,白狄的情况他一直没有得到消息。
“白狄四皇子呼延钧。”杜慈回道,“帐下并有八皇子呼延钟,大将军盛袤、翟虎等勇将。”
李衡耳闻过呼延钧之名,是个有勇有谋的战将,十年前击溃西部舒龙国十数个部落,侵占舒龙国千里疆域,战功赫然,是白狄八大勇将之首。
这么多年他主要是领兵攻打西、北勇猛的游牧部落,如今白狄朝廷任命他为三军统帅,对大周是势在必得。
他心中担忧更甚几分。
杜慈和曲九复相视一眼,皆是沉默,现在大周的境况,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杜慈离开宅子是在下半夜,曲九复也被他遣回去,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后,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西北北境和白狄的事情。
一直到黎明才回了卧房。
次日近乎午时他才醒来,夏桐端着些许的吃食进来,宛葭月也紧跟着掀帘子进门。应该是彻底醒了酒,精神不错,轻快的步子走到方桌边坐下,嘱咐夏桐多备一份碗筷。
李衡瞧着她馋的舔着嘴巴,立即的想到了昨夜吻他的事情来,忙唤住夏桐:“宛姑娘不饿。”
“我早饭都没吃。”话音刚落肚子就配合的咕咕叫了起来。
“没吃就回去吃,否则就饿着。”语气不善,抓起筷子自顾的吃起来。
这什么态度?宛葭月懵然,对方还从没有对她如此态度不友善过。难道自己昨夜醉酒后又干了什么荒唐事?
她醒来后明明问了叶姐姐,自己就只是抱着他而已,醉的太深话都说不清楚,怎么就得罪他了?
疑惑的朝夏桐望去。
夏桐愣了下,也一脸的不解,昨夜他就没有瞧出公子的火气是从哪里来的。不想遭池鱼之殃,他立即的退了出去。
宛葭月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咽了咽口水,撸了下袖子,取过旁边的茶杯当碗,用五指代替筷子,直接开吃。
李衡被惊住,从没瞧见哪个姑娘这么个吃相,手指被抓的黏黏糊糊,她还毫不嫌弃的在嘴巴里唆了下,抹的嘴角下巴都是油渍。
他不悦的皱了下眉头,立即叫夏桐去准备一份碗筷。
宛葭月知道他是忍受不了这种野蛮的吃饭方式,故意满嘴食物,挥着黏糊糊发亮的手,含糊道:“不用不用,这样吃着方便。”
夏桐没有听她的,立即取来一副碗筷,同时递给她一条湿巾。
她傻笑了声:“我都吃一半了,还要这干什么?”口中这么说,手上已经接过湿巾擦拭嘴角下巴和黏糊糊的双手,将碗筷拿起。
李衡见她浑不在意,对于昨夜醉酒后的事情问都不问一句,心里更加憋屈。既然她不说,他就主动开口问。
“黑虎是谁?”
宛葭月吃菜的动作顿了下,抬眼看着面前人一张阴沉的脸,心念电闪,明白他为何今日态度冷淡,一副好似她欠他万八千两似的,原来如此。
“昨夜醉酒后把你当黑虎了?”
见她一派风轻云淡,根本不将这当回事,他心中火气更大,却对着她发不出来。
宛葭月还是察觉出他脸色越来越差,故意逗他,笑问:“是不是抱着你狂亲了?”
还笑得出来?李衡胸中的一团火几乎要喷出来,克制情绪的将碗筷一丢,拍了下桌子起身准备出门。刚走几步脑海中什么一闪而过,立即停下了步子。
回头望去,宛葭月若无其事吃的津津有味。
“黑虎不是人!”他走回桌边重新坐下,如果是人,宛葭月不可能这么淡定,鸦青也不会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昨夜一时气昏了头,竟然没有细想,现在回忆起来,是有许多的不合理之处。
“当然不是人了。”宛葭月玩味的笑道,“它是我哥养的一只山猫,名字叫黑虎,就是当年我不小心毒死的那只。”
李衡既庆幸又憋屈尴尬,合着自己生了一夜的气,憋了满肚子的火,还被鸦青笑了一番,最后是吃山猫的醋,和一只山猫过不去?
“山猫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抱怨一声,乍一听就是枯朽谷弟子的名字。
“这名字多威武。那是我哥最喜欢的一只山猫,对它不比对谷中弟子差。”说完叹了声,若非是那般的喜欢,也不会因为她不小心毒死了它,就将她骂一顿。
李衡此时也觉得腹中饥饿,重新的拾起碗筷吃饭。
宛葭月笑着给他夹了菜,问:“我昨天醉酒后还干了什么?”
“骂人。”
“不可能!”她板着脸自信满满的道,“我醉酒后从来不骂人的。”
李衡不知道她自信哪里来的,责怪的瞥了她一眼。
宛葭月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酒后失态骂人了,笑嘻嘻的讨好问:“我骂谁了?骂了什么?很难听吗?说来我听听。”
李衡没有搭理,还想他把话说出口将自己给再骂一遍吗?
宛葭月见他脸色难看,心下明了,歉意道:“我真不记得了,都是醉话,别往心里去。”
李衡也懒得和她计较,因这个和她计较,就是和一只山猫怄气,他还没那个闲心。
示意她一眼:“再不吃饭菜都冷了。”
她乖乖的吃起饭。
*
过完上元节气温回升,天气转暖,积雪也渐渐消融,山路逐渐通行。
李衡等人未有在恕州多逗留,北上直奔西北裂云军驻扎的序州而去。
从恕州到序州,因春暖雪融道路泥泞并不好行,耽搁了不少时日。未到序州听到前方传来白狄和大周已经动兵戈,大周首战失利,所性伤亡不重。
及至序州,又传来前方战败的消息。
李衡立即的取过舆图按照所得的消息分析现在西北和北境的情况,不由愁上心头。
骆翼在一旁声音消沉的道:“白狄行军迅猛,左右两军为翼,左军已经连连挫西北军,右军拖住北境军,而十数万中军直奔华阳而去,白狄并未有想在西北和北境硬战,意欲急速行军直取华阳。”
杜三公子忧心的道:“北境到华阳一路城池只有竟城和屏州城坚兵利,可若是没有援军,靠着守城的军将,根本抵御不了多久。”
众人均是眉头深锁,如今西北军和北境军根本分身乏术,大周四境均不安,可前来支援的军队数量有限。
李衡眼睛盯着大周西北和北境的一座座州城和疆土神思凝重。
如今他们身处西北序州,前方西北军再退败,序州也将不保。
目光最后盯着序州以及西北侧的温合山与五巴山。当初他让方添将平狄策与腹地地图交给长平侯,目的就是充分的利用那片腹地,没想到最后长平侯遭遇如此,去查探的亲兵也因为他的缘故被连累,未能发挥其作用。
如今西北军和白狄左军形势,正可借此以轻骑兵绕至敌军后方突袭。
打定主意,他将两山之间的腹地说与杜慈听,杜慈明了其意,当下便前往西北军面见其父郑国公。
因为两国的战事起,宛葭月才听到西北军的统帅换成了郑国公,而长平侯被大周皇帝召回京时半路遭遇截杀,至今生死不知。
几日来闷闷不乐,偶尔神情悲戚,李衡知她心事,劝她:“长平侯浴血沙场数十年,必然不会有事,年前消息回报说是重伤失踪,想必一直在养伤,又不方便露面。”
宛葭月听到他如此规劝,惊疑的看着他:“你……知道了什么?”
李衡苦笑了下,点点头:“从停云香猜到了几分,别担忧了。”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手臂温言安慰。
宛葭月歉意的道:“如今大周面临劲敌,你每日已经都烦心的了,我没能够为你分忧,反而让你忧心了。”
“这些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可以,无需你为我分忧。”
她微微的垂头,许久后昂首注视着他问:“如果长平侯没有离开西北军,是不是如今西北的情况会好一些?”她听母亲说过长平侯才略过人,当年去华阳也打听过。
李衡沉默须臾暗暗叹了声:“长平侯统领西北军多年,和白狄交战无数次,对白狄熟悉,有他在的确战况不会这么糟。”
郑国公虽然战场厮杀多年,军功无数,毕竟对西北地形不熟,对西北的将领不熟,对白狄不熟,在这一块比不过长平侯。
他微微的抬眼望着廊外灰沉沉的天,似乎要有一场春雨要下,这一切难道是天意吗?
鸦青从外面进来,瞧见二人搂着,顿了下步子才走过来。朝李衡欠了下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我家少主给你的来信。”
他诧异,但见信封上的确是他的名字,字迹刚毅遒劲中又带着一份洒脱。
接过信拆开,里面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我哥说了什么?”宛葭月探头要看过去,他立即的将信合上,笑着道,“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宛葭月自是不信,若是这种事,可不值得她兄长单独写一封信过来。李衡的紧张也让她看出其中有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