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去哪了?
楚若烟不解,问道:“是送去刑部还是大理寺?”
碧萝叹道:“我的小姐,怎么这会儿傻了?昨天夜里,夫人悬梁自尽,今日一早丫鬟瞧见,尸身已经凉了!”
自尽?
楚若烟一怔坐起,问道:“我爹和哥哥们可知道?”
碧萝点头道:“已命人去皇宫门外等着,这会儿想来已经知晓!”
也就是说,楚远父子还没有回来!
楚若烟起身,一边穿上鞋子,一边道:“我去瞧瞧罢!”匆匆洗漱过,向正房里来。
正房里,几个婆子已将田氏放了下来,管家见楚若烟进来,连忙迎住,摆手道:“大小姐来做什么,晦气的很!”
楚若烟隔几重人向里望去一眼,隐约见田氏衣衫齐整,问道:“可知何时的事?”
管家道:“昨儿夫人回来,便将婆子丫鬟尽数打发出去,旁人也未多想。今日清早,丫鬟们不见她起身,便来查看,哪知开门便见悬在梁上。”
楚若烟问道:“当真是自尽,可有可疑?”
管家点头道:“方才京尹司的仵作已经来过,确是自尽!”话说完,见她还立在屋子里,连忙道,“好小姐,这里有小人处置,小姐还是出去罢!”
楚若烟点头,转身出去,见门外立着几个婆子,唤来正详细询问,便听门外小厮回道:“老爷和公子们回来了!”
楚若烟丢下婆子迎出院门,见楚远在前,楚氏兄弟在后已大步而来,迎上唤道:“爹!”
楚远皱眉道:“可是真的?”
楚若烟点头道:“女儿已问过,身上衣裳齐整,却不是昨日那套,妆容精致,是重新梳整过,想来是深思之后悬梁。”
“嗯!”楚远应一声。
几人刚刚踏入院门,管家已迎了过来,躬身道:“老爷,京尹司的仵作已来验过,确是自尽,老爷不必进去了罢!”
楚远停步,想一想点头道:“也罢!你命人备口上好的棺木,再往各府报丧罢!”
管家应命,请父子几人花厅里坐了,即刻吩咐下去。
这个时候,楚若湖、楚若溪也得到消息,跌跌撞撞的赶来,看到田氏的尸身,均是放声大哭。
楚若烟在花厅里听到,也不禁恻然,低叹道:“不想她倒有如此决断!”
楚若轩皱眉道:“只是如此一来,老四和若烟的亲事岂不是耽搁?”
楚远不耐摇头道:“老四和烟儿都是圣旨指婚,又非田氏所出,打什么紧?”侧耳听听正房里小姐妹二人哭声不止,更觉烦心,起身道,“隔一会儿,命管家唤她们出来罢,田家无人,只好你们多尽些心!”
“爹放心就是!”四个儿子同时起身相送。
将田氏入殓,再往各府报丧,准备一应的事务,虽外有楚家兄弟奔波,可是府里的杂事处置清楚也已入夜,楚若烟这才唤婆子掌灯,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紫菱见她一脸疲惫,一边服侍沐浴,一边皱眉道:“虽说田家入罪,可是夫人终究已经出嫁,也断不会受什么牵连。纵自个儿做过什么,也还罪不至死,怎么就自尽了?”
楚若烟叹道:“如今田家已经没了,她出了将军府,又能往何处去?更何况,她是个极要颜面的,若是被休,自个儿无颜见人不说,若湖、若溪二人也必然名声有损,她这是以一死,保全自己将军夫人的名份,也是为了两个女儿!”
说到这里,不自觉微微一叹。
或者,田氏为人阴毒愚蠢,可是对她的两个女儿,却是真心疼爱!
田氏停灵三日发丧,因其膝下无子,由楚若帆代为送出城去,暂往普善寺安置。
楚若湖、楚若溪姐妹二人凄凄惶惶上车,一路哀哀痛哭,随着灵车出城,依例往庙里守丧百日。
普善寺那里,早一日便已打过招呼,见将军夫人灵柩前来,即刻有僧人赶来相助,很快安置妥当。
楚若帆前后查看一遍,见随便的护院、家人各司其职,并无错漏,这才命人去唤楚若湖,自个儿向厢房里来。
田氏身亡,田家被抄,楚若湖想日后再也无人替自己做主,正凄惶无助,听到楚若帆唤,挨挨蹭蹭的进来,低声唤道:“三哥!”扭着衣角,不敢抬头。
楚若帆点头道:“有一件事,说出来本不是时候,只是你们要在这庙里停满百日,也只能此时告知,免得你再生事!”
楚若湖听他说的严肃,愕然道:“三哥说的何事?我……我又能生出何事?”
谁又知道你会生何事?
楚若帆轻哼一声,门外唤进个人来,指道:“你可认得他?”
楚若湖侧头望去,但见那人长身玉立,身穿素服,躬身而立,乍眼瞧去,身形竟与耶律元迅有三分相似,却并不曾见过,疑惑摇头道:“外界男子,若湖又如何认得?”
楚若帆盯着她,一字字道:“他名唤鲁晋,两年前,在元迅营里之人,便是他!”
“什么?”楚若湖脑中轰的一声,骤然张大双眸,急急摇头,连声道,“不!那日分明是怡郡王,怎么会……怎么会……”
瞧这个人虽然也是公子的装扮,可是上京城中从不曾听过这个名号,想来也只是寻常的小族,又如何与耶律元迅相比?
楚若帆轻哼道:“到了此时,你还要妄想元迅?”转向鲁晋道,“她既不信,你如何令她相信?”
鲁晋听到楚若湖的名字,早已心头怦跳,此时被楚若帆一问,立刻转向楚若湖,躬身道:“楚二小姐,那日夜里,楚二小姐……楚二小姐入了怡郡王营帐,并不曾听到怡郡王说话,是不是?”
楚若湖大声道:“是又如何?他……他为何告诉你这等事?”
鲁晋微默一瞬,从怀中摸出一个帕子卷成的小包送上,低声道:“那夜之后,楚二小姐可曾寻过这枚玉决?”
“什么?”楚若湖一惊,劈手将小包夺去,匆匆打开来一瞧,整个人顿时僵住,喃喃道,“这……这……这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枚玉决,是她自幼贴身佩戴之物,自那夜之后遗失,还道在耶律元迅手里,哪知道此时在此人手中见到。
鲁晋低声道:“那夜,当真是我!”
“不!我不信!我不信!”楚若湖尖声反驳,大声道,“必是怡郡王不认,将此物给你,教你这套说辞,是不是?”
鲁晋被她质问,向楚若帆望去一眼,见他正垂下眸子品茶,微一迟疑,上前一步,在楚若湖耳边低语一句,很快又再退开。
只这一句话,顿时令楚若湖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当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若帆抬眸向鲁晋望去一眼,慢慢道:“此事已禀过父亲,只是如今母亲亡故,你虽是女儿,也要两年后才可大婚,也正好趁此收收心思!”
楚若湖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隐约听到他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回应。
楚若帆又道:“这普善寺虽有僧人,也有家人相随,只是你们两个女儿家总有不便,此次鲁晋留下照应,等你们回京,他再回军中!”
话说完,也不再多瞧二人,径直出门,吩咐过寺中留守家人,打道回府。
不必去问,鲁晋方才所说,必是那夜二人亲热时的一些情状。纵要人冒充,这样的话,岂是说得出口的?
田氏一去,楚家与田家更加再无瓜葛,原本刑部和大理寺均还有些顾虑,如此一来倒是暗松一口气,审案倒是更加雷厉风行,不过短短数日,一封封奏折送上,陈王一党尽数按律严罚。
田立言最初暗中与三邑族勾结,随后并入陈王一党,与这谋逆一案牵涉及深,大理寺与刑部两部合力严查,挖出诸多与三邑族勾结的实据。
这个时候,禁军统领卿鸿飞参奏,当初泺源府孝康王明辉被刺一案,田立言明为追查,实则暗中替三邑族清除证据,至成悬案。
皇帝将案子拨回大理寺再审,田立言辩无可辩,只得伏法。田立言父子定成死罪,家眷诛连流放。
功绩侯府由田佳凝从中穿针引线,受田立言拉拢,于一年前并入陈王一党,与田家同罪,父子三人尽数问斩,家眷充军。万征愤悔交集,在行刑前一日,写下一纸休书,从此与田家再无一丝瓜葛。
大乱之时,元氏一族分为两党,督盐御史元凯为首的一党在数年前便已暗投陈王,为首的几人尽数问斩,余人流放。
而定国公府嫡系一脉,元氏当年虽非主谋,却也暗中推动谋害盖氏一族,皇帝下旨,与莫珠一同赐死。定国公去爵罢官,遣出京去。元霍、元睿均不曾参预朋党之争,加之西北一战有功,耶律辰出面说情,将二人降级,在军中留用。
经过这一场朝堂清洗,这苍辽朝廷,又是另一番模样!
楚若烟心里暗叹,转念又扬眉问道:“九哥,你放他们一条生路,就不怕日后元家的人寻仇?”
耶律辰摇头道:“不是我有妇人之仁!你莫忘了,胥狼国还有一个元甄儿,为两国邦交,也只能放他们一条生路。还有,经此一役,元家虽说元气大伤,可是元氏一族向为我苍辽旺族,岂能赶尽杀绝?有元氏兄弟在朝,才可以为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