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欢诧异,肃手道:“九夫人请说就是!”
楚若烟也不绕圈子,径直问道:“十五年前,淳于夫人可曾历过一些奇诡之事?”
“什么?”阮云欢微怔,转头向淳于信望去一眼。
淳于信挑眉,反问道:“耶律夫人何出此言?”
楚若烟摇头道:“我也难以确定,只是那一年,九哥在陵溪山中遇袭,随后只记得是一个女娃撞他落水,才躲过一劫。”
耶律辰点头道:“我脱难之后,曾返回顺城打听,得知那一日,是靖安侯府的阮大小姐落水,便推测是得阮大小姐相救,可是夫人似不记得!”
原来,还有这桩公案,难怪他当年见到她,仿似见到故人!
阮云欢默然片刻,转头又再向淳于信一望,摇头道:“当年我确曾落水,可是……并不是救什么人。”
“或是偶尔撞到呢?”楚若烟追问。
阮云欢摇头道:“当真不曾!”
“那,那满天的箭雨呢?夫人可曾瞧见?”楚若烟不甘再问。
“箭雨?”阮云欢一怔,眼底便陷入一片迷惑。
“云欢!”淳于信低唤。
阮云欢沉默片刻,像是确定什么,问道:“你们是说箭雨?”
“对,万箭齐发,就像……就像两个多月前,你们在七岭时一样!”楚若烟立刻点头。
她的话出口,阮云欢脸色微变,低声重复道:“七岭……”
“是!”楚若烟点头。
淳于信不解道:“夫人!夫人所言,当年的箭雨,是射向夫人,还是九公子?”
楚若烟摇头,想一想道:“九哥所记,那些箭是射向九哥,才会迫他堕崖,我倒不记得那箭的来势,只记得那一瞬的疼痛,便失去知觉!”
等她醒来,她就已经是将军府的楚大小姐。
阮云欢问道:“可记得是什么样的箭?我大邺朝的?”
虽说已事隔十五年,可是耶律辰终究是苍辽皇子,若当年是大邺朝的箭袭击他,只怕另有阴谋。虽然退位,可若伤及两国之交,他们还是不能不管!
耶律辰摇头道:“夫人莫忧,是我苍辽皇室中所用的精钢短箭!”
楚若烟跟着道:“伤我的短箭也是如此,后来我父兄所查,也与九哥所见相同。可是……可是那时,我瞧见的似乎是两种箭交替,一种,便是那精钢短箭,另一种……另一种虽说也是短箭,箭尾却似带着一抹金色……”
金尾短箭!
淳于信挑眉。
那可是大邺朝皇室的用箭。
耶律辰却是微诧,向她细望一眼。
虽然她曾细说过她的来历,可是这件事却是第一次听说。
阮云欢闻言,却脸色立变,伸手抓住案角,一字字道:“你……你当真瞧见?”
“是!”楚若烟肯定的点头,又疑惑皱眉道,“可是我曾说起,父兄说从不曾见过那样的短箭,必是我伤后眼花瞧错。”
阮云欢低头,远山眉微拢,低声道:“为什么?”
“云欢?”淳于信低唤。
楚若烟忙问道:“当真有那样的箭,是不是?也当真有人将那样的箭射出来,对不对?”
阮云欢点头,喃喃道:“可是……可是……怎么会?”
“云欢,可是有什么不妥?”淳于信问。
阮云欢点头,抬头向他直视,一字字问道:“你可曾记得,数月前,我与你说的事?”
“数月前?”淳于信眸色一深,慢慢道,“你说……前世?”
阮云欢慢慢点头,却不接口。
数月前,她为了劝淳于信退位,曾将死后重生的事和盘托出。
楚若烟却准确捕捉到最后两个字,立刻问道:“前世?是淳于夫人的前世,还是淳于公子的前世?”
怎么听到“前世”二字,这位苍辽王妃毫不诧异?
阮云欢终于回头看她,衡量片刻回道:“我二人的前世!”
二人的前世?
楚若烟吃惊:“你们……你们是一同穿越?”
什么叫穿越?
二人不解,对视一眼,淳于信轻咳一声,试图解释道:“前世,我二人同为乱箭射杀,云欢却回到十五年前,便是……便是耶律公子所言落水那日,我……却不记得什么……”
楚若烟问道:“重回十五年前那一日,淳于夫人还是原来的自个儿?还是这个大邺朝?”
不然呢?
淳于信点头,有点怀疑这苍辽王妃脑子有什么毛病。
难道还可能是别人?
“原来是重生……”楚若烟低语。
两个人同时身亡,却只有一个重生!
想明白此节,楚若烟向阮云欢问道:“你中箭身亡到再次醒来,可曾见到什么?”
见到什么?
阮云欢皱眉,不必歇力思索,只需闭眼,便似又回到前世那最后一日,那个温柔呵护她的帝王,那个满脸嫉恨的妹妹,那个志得意满的……仇人!
然后,无数的利箭射在他们身上,而她和他,都不曾多一眼回顾,眼里只有彼此。
再然后……
撕扯变形的天地……眼前的箭芒变成点点星光……明灭不定的日月……
一时间,阮云欢只觉头疼如裂,双手将头抱住,连连摇头。
淳于信见她脸色苍白,忙将她抱住,连声道:“云欢,想不起就罢了,不要想了!”
楚若烟听到她嘴里的低喃,却凑近一些,低声道:“天地变形,满天的星子坠入大海,海浪拍卷,吞啮了日月,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喊打喊杀,有人在大哭救命,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对不对?”
“够了够了!”淳于信大吼,连声道,“钰王妃,不管你想知道什么,还请闭嘴!”
“若烟!”耶律辰也忍不住阻止,张手将她揽住,低声道,“隔世之事,又哪里记得如此清楚,不问了罢?”
楚若烟当真闭嘴,一双眸子却仍定定的盯着阮云欢,竭力要从她挣扎的神情中寻出一丝认同。
隔好一会儿,阮云欢才缓过口气来,慢慢睁眼,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短短五个字,也就是说,她全部说中!
楚若烟慢慢坐了回去,低声道:“淳于夫人在那之前,可曾见过大海,历过海啸?”
“不曾!”阮云欢摇头。
上一世,她在顺城长大,到十三岁回到帝京,十五岁嫁给那一世的五皇子,直到她被陷害身亡,与淳于信同死,再也没有踏出帝京半步,又何处去见大海?
楚若烟点头,慢慢道:“我明白了,你见到的大海和海啸,还有星子,是属于我的世界!”
“你的世界?”淳于信、阮云欢不懂,齐齐疑惑皱眉。
楚若烟又再轻轻摇头,低声道:“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时空的交错?”
什么叫时空?
阮云欢疑惑,回头与淳于信对视,从他的眼底,也瞧出满满的不解。
耶律辰见楚若烟凝神思索,代为解释道:“就是那一日,我受人追击,逃入陵溪山中,而若烟被歹人所劫,也在那座山里。对方箭发,我被一个女娃所撞,一同摔入山涧,逃掉一命,若烟却为箭所伤,是靖安侯府的人所救!”
“外祖父?”阮云欢诧异反问。
耶律辰点头道:“是!”
阮云欢愣怔片刻,摇头道:“可是……可是我二人前世中箭身亡,是在七岭,并非陵溪山!”
七岭?
七岭是在大邺东北,而顺城却在南疆,两地相距万里!
耶律辰错愕,转头向楚若烟望去。
相隔万里的两地,纵是同时射箭,又怎么会被同一人看到?
楚若烟也是愕然不解,低声道:“为什么?”俯首低头,歇力思索。
阮云欢向她望去,但见她薄薄的罗衫领口略张,露出脖子上挂着的一枚玉坠,玉坠上一点红色亮的耀眼,不禁问道:“夫人这坠子是何物?”
“什么?”楚若烟一怔,从领口将玉坠取下,侧头去瞧,果然见那玉中的玉髓红的异样,不禁皱眉,起身到窗边,迎光细望。
淳于信见多识广,一眼瞧见,吃惊道:“这玉中可是玉髓?”
楚若烟点头道:“是,闻说千载难逢!”
淳于信起身,走到她身后细瞧,皱眉道:“许多年前,大邺皇室中也有过一枚,只是雕成玉佩,后来……后来……”说到这里停住,转头吃惊的望向阮云欢。
阮云欢诧异道:“大邺皇室之物,我为何不知道?”
淳于信喃喃道:“我……我也不知为何……”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耶律辰眸子一亮,忙向阮云欢问道:“云欢,你细想想,前世可曾见过?”
登船之后,始终守礼,此时情急,还是唤出她的闺名。
阮云欢向他一望,低下头细细回思。
这一世的记忆,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东西,那前一世……
可是,两世为人,又如何能记得住这些细节?
就在四人几乎放弃,突然间,但觉船身摇动,江上风声骤起,天地为之变色。
怎么回事?
四人齐惊,两个男子同时冲前几步,将两名女子护入怀中,向四周张望。
楚若烟抬头四望,大声唤道:“楚若烟,是不是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