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夜色正浓,城中地形复杂,尤其是边缘位置,方向亦不好辨认,行路不由得慢了许多,再加上这一匹老马已经一整天不曾休息片刻了,疲惫不堪,也导致他们迟迟无法出城。
若是平日里再慢些都无妨,这后头可是有着宋景湛的人马在追,同样是马,自己这匹马还拖着沉重的马车,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那些训练有素的战马的,恐怕还没等到出城就被拦下了吧。
这样想着,连阶良表情更是阴沉,自从和蒲昱成勾结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想过还能过多久的安生日子,他和皇上之间也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谁也不去打破。
而现在,宋景湛要薛凝露的命,他把薛凝露救下无疑是彻底打破了这种所谓的平衡,他也将因为这一件事永无安生之日。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不感到多么的后悔,哪怕他很理性的知道这样做没有好处,但,他却可以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即使没有这件事,皇上也不会放过他的。
甚至,这一次的出逃还让他心中多了几分窃喜,他看了看怀里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薛凝露,手臂收的更紧了些,从此以后这个人就属于他自己了。
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被宋景湛的人追上,如果薛凝露再一次落到他们的手里,可能就没那么容易被他救出来了,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救她出来。
每一次看着薛凝露的这张几乎与他那过世的夫人一模一样的年轻脸庞,他就心动不已,所以这一次他孤注一掷,冒险把她救出来。
尽管他自认为自己的计划也许并没有什么问题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突发的状况实在是太多了,就比如沈灵清从他手里意外逃脱这件事,他本来有着十足的把握,但却因为这一突发意外的发生,让他也不由得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几乎每一秒钟,心脏都如同被压缩着一般紧张,“嘭嘭嘭”跳个不停,终于,在所谓的还有半柱香到达城门的时候,连阶良终于忍不下去了,一脚把赶车的侍卫踹了下去,把薛凝露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然后松开了马与马车之间用来固定的绳子。
他让薛凝露靠在马车边,先自己翻身上马,然后把薛凝露也抱了上去,连阶良给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让她继续靠着他的肩膀。
夜,漆黑如墨,遮住了连阶良的眼睛,他看不到薛凝露脸上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直觉觉得她可能有些怕冷,解下外套披在了薛凝露的身上。
薛凝露的眼睛从前或娇,或媚,或嚣张,或恶毒,总还是鲜活灵动的,只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脸上那些表情渐渐消失,一张美艳的脸上没有了表情简直让人心生恶寒,她的眼睛如同失了明一眼,眼神空洞而茫然,似乎在一直盯着某一个方向发呆。
“凝露,冷不冷?”连阶良缓和了声音,温柔的问道。
薛凝露勾了勾唇角,便算是回答,只是这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着实渗人得很,若放在旁人眼里定是后背发凉,但偏偏连阶良觉得这笑容好看的紧。
连阶良一边赶着路,一边试图和薛凝露说些什么,但薛凝露的回答却永远是千篇一律的勾唇,冷笑,这让连阶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干脆放弃了试图让薛凝露说些什么的想法,而是自己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也不知道是说给薛凝露听得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凝露,你饿不饿?等出了城我就带你去吃东西。听说有一家的米粉特别美味,我想带你一起去尝尝。”
“凝露,我们离开这里以后,是找个偏僻些的小村庄隐居好呢?还是一起游历大江南北,一起到处走走?”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了?凝露,你说呢?我觉得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像你一样的可爱。”
连阶良似乎沉浸在了自己构思的美好设想里面,想着想着,甚至不由得笑了笑。
“凝露,我真希望我们以后能有一段安稳而快乐的生活,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我老了,没有那么多的野心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想和你好好在一起,仅此而已。”
连阶良的话真诚而恳切,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煽情的话会出自连阶良的口中,但这一幕的的确确是在上演。
遥遥已经看到了朱红色的城门,连阶良不由得心中一喜,暗暗的放松了几分警惕,把怀中的人搂的更紧了些。
只是这个时候,异象突生。
薛凝露突然从怀里掏出了那把被扔下的侍卫的匕首,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弄到的,什么时候捡起来的,只是她握着匕首柄,狠狠地向连阶良心口处刺去。
连阶良虽然未曾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却也毕竟是老奸巨猾,“叮——”的一声,匕首刃撞击金属的声音传来,原来连阶良穿着护身的软甲,胸口处还有一块铁片专门用来抵挡这样的刺杀。
一击不中,薛凝露还想要第二次扬起匕首,只是她纤细洁白的手腕却已经被连阶良狠狠捏住,动弹不得。
连阶良惊魂未定,看着薛凝露脸上难得露出的疯狂之色,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如果不是他有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来护身,恐怕现在已经因为猝不及防而死在她的匕首下了。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如此愚蠢的事,可是这个女人呢?
想到这个,他的心猛地一痛,捏住薛凝露手腕的力也不由得重了几分,在她的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但薛凝露却似乎没有了痛感一般,嘴角挑着一抹极其讽刺的笑容。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