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一点就要改问精神分裂有没有得治了。
这心理医生也算跟我沾亲带故,是我那医院里学弟的高中学长的大学同学的导师的儿子,在业内的口碑其实还算不错的,至少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悄悄地以私人立场暗示我,他不排除岱樾是出于某种目的在唬我。
至于是什么目的,他没点明,但大概是看出来点我和岱樾的不清不楚的。
再至于他为什么能这么迅速看出来,那我也不知道了,当他天赋异禀,或者旁观者清吧。
我倒是感谢他这提醒的好意,但他必然是想岔了。严格说起来,我和岱樾之间是我先动手的,岱樾犯不着卖这种惨来唬我,一个不好就弄巧成拙。
只是说,我就得靠自己来给岱樾治毛病了。
第一步,把岱樾扔出去。
按照我的预料,岱樾回家之后会跟我赌个气发个火,或者使小性子躲客厅睡沙发来表示抗议。
我的预料错误。
岱樾该干什么干什么,除了话少点脸色冷淡点没别的,哭都懒得哭了,挠手臂的病也懒得犯了。到点睡觉了他就跟着我到卧室睡觉,睡前运动照做不误,非常正常。
也就是说,其实不正常。
我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睡着了,做了个噩梦。挺对不起岱樾的噩梦。我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梦里梦到我一觉醒来脚上多了条链子,岱樾一边崩溃式哭泣一边黑化式说这都是我逼他的,他决定要囚禁我。
把我给吓醒了。
我吓醒的时候还是半夜,屋子里黑乎乎的,岱樾在我视野正上方搞七搞八。
光线黑得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就觉得那双眼睛特别亮。但他也没让我看太久,见我醒了就把我翻过去,不让我看他。
我隐约感觉空调坏掉了,因为实在是大汗淋漓,热得不行。
我莫名其妙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这次再醒来,窗外蒙蒙亮了,时间却还是早上四点多。夏天嘛,天亮得就是很早。
岱樾不见了。
空调又好了,我还感觉有点冷,就起床去找我的暖手岱,在客厅阳台上发现了他。
他家客厅阳台原本有个推门,装修的时候我给建议让拆了,显得视野开阔些,他就给拆了,只装了道窗帘隔绝阳台和客厅。
此时窗帘虚虚掩掩地拉着,岱樾坐在阳台角落的地上,靠着墙角,身边搁着一个装了水的一次性杯子,里面全是烟头。
他可能是听见了声音,但也没回头,低头把还没抽完的烟摁灭到杯子里面,说:“半夜的时候,你说梦话了。”
我没说话。
他继续说:“你是不是梦到我对你干什么了?你挺怕的。”
我刚要解释梦是反的谁把梦当真就很傻了,他又说:“你一边怕,一边往我怀里钻,我问你不是怕我吗,怎么越抱我越紧。你还在做梦,当然没回答我。”
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感觉他也不需要我说什么。
过了会儿,岱樾说:“我和钟百花聊过了,我过去他那边。”
我一怔。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钟百花这严肃认真的新时代青年的作息非常标准,岱樾凌晨三四点和哪个钟百花聊?梦里的善解人意钟百花还是凌晨三点多被叫醒谈一件也不是很紧急的公事的崩溃的狂怒的钟百花?
感觉岱樾的本意更像气死钟百花啊。
可怜的钟百花,迟早要被我和岱樾气出问题来。
岱樾说:“其实我没病。”
我蹲到他面前。
岱樾终于看着我了,他看着我,脸色还有点发白,半晌才轻声说:“所以你别怕我。”
我特别想告诉他,我真的不怕他,那只是做梦而已。
但我说不出话来。
我被很多长辈疼过,被很多人信任过,也被很多人质疑过,更被很多人痛恨过,经历的不算少了,但岱樾是唯一一个把他几乎全部的感情都孤注一掷地投放到我身上的人。
除了他的母亲和他那童年阴影的爸以外,除了他那不知道死活的哥哥之外,他只有我。
在一个理智的克制的成年人该有的成熟的角度来说,我当然是希望岱樾能够走出这种不正常的怪圈。
但是一想到这一点,我就可耻地产生了虚荣心,心里可耻地砰砰跳,也可耻地觉得很安定。
我的童年和青少年其实过得很好了,除了纪陈阳令我不愉快之外,其他人对我都挺好的。只是说毕竟其他人都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毕竟有那么层隔膜,表面上过得去就很不错了,这是人之常情。
大伯一家其实也对我挺不错的,见着我就笑吟吟地夸我听话懂事,说我二哥如果有我成绩好就好了,三哥如果有我这么听话就好了。正常人也都不乐意总被家长这么说,还好三哥打小就有性格,没和纪陈阳似的把对家长的不满迁怒到我身上,只是变本加厉地反抗和折腾他爸妈。
即便是这样,大伯和大伯妈还是很疼三哥,他们家比我爸妈惯孩子多了,一贯舍不得打孩子,随便骂两句就回头买零食哄。
我挺羡慕他们的。
我爸妈也挺“惯”我的,主要是我也没犯过什么小孩子的错,我积极吃饭,热爱吃青菜,勤劳爱卫生,学习认真,不说脏话不打架,什么道理都一说就通,还被十三公批出八字好旺家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