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堰忍了忍,又继续往下讲事情经过。
等林季阳消化完所有,便问:“你还怀疑,陆明洋在给嫂子出馊主意,在你背后挖墙脚?”
江堰:“嗯。”
林季阳:“我去,这小子牛逼啊,手段一套一套的,之前还真让我低估了!不过说来也是,要不是他有这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也拿不下崔耀芸啊!”
江堰听着有些腻烦:“行了,你给支支招。”
林季阳说:“这我能有什么招儿?你能做到不去‘相亲’吗,你们两家的项目合作不打算谈了?你看我都自顾不暇,家里要我洗白白送上前线和亲,我都不能忤逆,我还能帮你反套路?”
江堰半晌没说话,就一手撑着头,垂眼看着手机,思路渐渐飘走。
现在他明显是处在两难境地,告诉石怀青,说不见崔耀芸,那这项目接下来怎么谈?
“历耘地产”目前把投资这块交给了崔耀芸负责,目的也是冲着这个。
崔耀芸本来也很反感以合作为名,被强心安排成“相亲局”,可她也是精明的很,自己不愿意却不说,就等着江堰来表态。
他们两人都很清楚,不管是哪一方先表态,就失去了先机,落了话柄。
等到双方父母那里,石怀青会认为这是因为夏天晴,而崔家也会认为这是因为陆明洋。
所以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先憋不住。
但现在的情况,要是再等下去,恐怕“相亲局”闹剧还没落幕,夏天晴就甩脸子走人了。
想到这里,江堰醒过神,又扫了一眼微信,见林季阳正说道:“要不你下回去‘相亲’别带嫂子了。”
江堰说:“我不带她,她也会多想。”
林季阳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不带会多想,带了会扎眼。全是扣分项,你完了。”
江堰眯了眯眼,眼神深沉,心情更是糟糕。
方才在车里夏天晴的表情,他是看得真真儿的,这件事恐怕已经在她心里记上一笔了,想要淡忘怕是难了。
林季阳接着说:“以我的经验来说,如果这个女人对你上心,那她见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块,不管你俩是不是真的,她都会不舒服,会往心里去,嘴上也会跟你横几句。我问你,嫂子跟你吵架的时候,是这样吗?”
江堰回想了一下,说:“她还算理智,语气有些硬,但也没有疾言厉色的,缓和的也快。”
林季阳一听,“啧啧啧”三声,说:“那你真完了。”
江堰听的眼皮子直跳:“你特么的盼我点好,有话就直说!”
林季阳:“我这不是直说呢么?你完了,你真的完了,嫂子已经开始铺后路了,所以她跟你硬了两句又缓和态度,就是为了不跟你撕破脸,跟你好聚好散做准备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要是在感情这块,你让人家的心凉透了,那你俩就只剩下合伙人关系和这家公司了,以后无论她怎么对你,都是奔着这些,根本不管你这个人如何。”
江堰脸色阴沉下来,却没反驳。
他也是这么看的。
现在的夏天晴,和他无论聊什么,都是公司,都是投资,还有人际关系和项目,他们之间关于彼此的话题已经快被压缩没了,就只是互相陪、睡的合伙人,工作第一,上床第二。
两年前巴塞罗那的日子,仿佛一去不复返。
自然,江堰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问题,是他造成的。
过了一会儿,林季阳见他不说话,又问:“那你咋想的?”
江堰有些心不在焉:“什么咋想的。”
林季阳举例说:“有这么几个方案。一,和崔耀芸联姻,各玩各的,向我看齐。”
江堰:“不可能。”
林季阳:“二,和嫂子在一块,往结婚那条路上奔。但我觉得挺难的,别说你妈那里不好过,就是嫂子自己,现在恐怕都对你有保留了。”
江堰:“你闭嘴。”
林季阳一乐:“还有三,你继续单身,让嫂子也单身,要是闷了,就约个炮,走肾不走心。将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江堰:“这更不可能。”
林季阳说:“哦,那结论出来了,你就是不想放手。可是兄弟,你现在做的事,都是往反方向努力的啊……”
江堰没接话,心情越发沉重。
隔了几秒,江堰问:“还有招儿么?”
林季阳说:“那就得看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了,也就是说,你能牺牲自己多少,去多换点分数回来。”
……
等结束了和林季阳的对话,江堰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许久,没什么表情,就看着窗外。
直到深夜,他才突然动了,拿起手机,拨通崔耀芸的电话。
崔耀芸还没睡,接起电话时却有些诧异:“你是拨错了,还是有事要谈?”
江堰语气很淡,就三个字:“见面聊。”
崔耀芸:“现在?”
江堰:“现在。”
几秒的沉默,崔耀芸做出决定:“那好,约个都方便的地方吧,希望你真是有重要的事。”
江堰无声的扯了扯唇角,将电话切断,很快发了一串地址给崔耀芸。
江堰起身洗了把脸,出来后拿起手机和车钥匙,便出了门。
从家里开车到约定的地方,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加上现在已经是深夜,没有了车水马龙,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车停在一个空旷的停车场。
江堰下车,靠着车门吹了一会儿风。
不到三分钟,崔耀芸的车子也来了,停下时,人却没下车,就透过半开的车窗,道:“说吧。”
江堰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崔耀芸。
崔耀芸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份文件,和一叠照片,她快速的翻看了一遍,先是诧异,随即了然。
崔耀芸说:“看来你查了很久。”
江堰双手环胸,云淡风轻的说:“这只是一个小见面礼,你若愿意和我联手,后面我还会送大礼给你。”
崔耀芸盯着他看了半晌,倏地反问:“你我不是一直在合作么?”
江堰似是嘲讽的杨了下眉:“我指的不是现在这种,互相试探,虚与委蛇。要真有诚意,就干一票大的,快狠准,别拖沓。”
崔耀芸有一会儿没说话,脸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她看着远方,似是在思考江堰的提议,以及这样做的后果。
江堰也不催促,就立在车边吹他的凉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耀芸转过头来,说:“你知不知道一旦我答应联手,我就没有退路了。要是输了,我可能会一无所有。你会比我好很多,你是独生子。”
江堰:“成者王侯败者寇。你要是连这点决心都不敢下,‘历耘’有可能会被你拿到手么?就靠着现在这些上不台面的小动作?听从家里的安排,当个傀儡接班人?”
江堰一连甩出三个问题,问的崔耀芸脸色乍变。
他这是诛心之论,但每一个字都说在点子上。
“宇青地产”只有一个继承人,江堰要经受的就是家里两个舅舅的磨练,他要把江山接过来,首先就要肃清内部贪腐,踢走这两条蛀虫。
而“历耘地产”则是另外一番处境。
崔耀芸有个弟弟,同父异母,虽然有点不着调,但好歹是个男的,公司那些股东都很愿意让他来继承公司,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性别,二是足够无能,所以比她好操纵。
崔耀芸的弟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她自知支持者没有弟弟多,性别上也吃了亏。
她在公事上杀伐决断,她的支持者也在推波助澜,家里人见了,一面是欣赏,一面也是担忧,毕竟阴盛则阳衰。
崔耀芸知道家人在公事上对她忍让不少,很多事也让她放手去做,所以到了个人生活和婚姻这里,崔耀芸便只能让步,听从家里的各种安排。
将来她要嫁给谁?
如果她成了继承人,孩子是否要跟从崔姓?
中国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这些都是摆脱不掉的。
而江堰那几个反问,等于直接戳中了崔耀芸的隐患,和她长久以来用厮杀来掩盖的担忧。
如果她同意用自己的婚姻来交换成为继承人的有力筹码,那么她的胜算就会更多一分,有了江堰这样的女婿在,“历耘”那些老股东将没有人敢再质疑。
这也是她弟弟那一派人最怕发生的事。
至于崔耀芸本人,她是既抗拒,又放不下这种“联姻”会给她带来的好处,一时便陷入两难。
崔耀芸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就算是傀儡继承人,也是继承人。你可以拒绝‘联姻’,但这话我不会主动说。等你我的‘相亲’因为你的拒绝而告终,家里还会给我安排下一家,我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江堰瞅着她冷笑:“你以为当个傀儡就高枕无忧了?这就是双刃剑,今天他们可以利用你的离婚,扶你上位,将来也可以拿这个当由头,踹你下台。性别,是你永远无法改变的事,你‘联姻’一百次也一样。要改,就得从根上掐断他们的想法,迫使他们不再拿性别说事,无论你是男还是女,都是唯一的、最好的人选。”
其实崔耀芸有点心动,可她还不傻,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动摇:“你说的好听,怎么做呢?”
江堰:“我刚不是说了,你若同意,我后面还会送上一份大礼。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口头约定,只要在这件事情上你配合我,我也会帮你铲除眼中钉,就算没有联姻,我也会用我的身份和名誉给你保驾护航。”
崔耀芸有些诧异,定定的看了他半晌,问:“你说真的?”
江堰:“是真是假,你敢赌赌看么?”
崔耀芸安静了几秒,说:“好,一言为定。”
说话间,她将手伸出窗户。
江堰也将手臂伸过去。
“啪啪啪”三声,两人击掌。
崔耀芸问:“第一步你想怎么做?”
江堰:“很简单,先结束这狗屁相亲。”
……
到了第二天。
浑然不知前一晚发生“变故”的夏天晴,依然按时早起,按时上班。
整个上午,在忙碌中度过。
萧绮要“危房改造”的别墅,结构方面她已经做完第一版图纸,开始核算工程量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