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不禁笑了一下,而后继续朝临时研究室走去。第一天花原没醒,第二第三天也没有,今天是第六天,仍旧没有。
制尸者真的没骗他们吗?
脱口而出问的却是:“制尸者为什么想取出他自己的核珠?不是会死么?”
博士一心一意输入程序,一个问题重复足足三才肯分心回答:“以前做过实验,他是唯一一个成功的。秘密。也是意外,实验不是‘博士’做的。他觉得成功一次,第二次也行。”
重心在机械伤时,他的语速格外正常,真神奇。乔木栖点一下头,又发觉不对,“我是问他为什么要取出核珠?第一次应该是强制参加,现在为什么自愿重启计划?”
“他以前取出了半颗,极限。”
博士挠挠脸,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侧脸突然显得很冰冷:“他不想半颗核珠被钟宏拿走,放在别的实验品身上。两个人操纵死掉的实验品尸体摆脱研究院,然后钟宏答应保密。一个人的东西两个人用,不够。他们快不行了。他忍不住想抢回来自己的,又不想杀他弟弟,就想全部拿出来。”
死局……吗?
体内的半颗核珠拼命渴望回归完整,幻想着剥开弟弟的胸膛,拿回属于他的力量。制作尸体和操纵尸体融为一体,他又如此狡诈、善于伪装,再没有阴郁暴躁的弟弟拖后腿。或许能和沈得川抢夺第一的位置,又或者能和钟宏好好玩一把。
但他舍不得。
异能者没有感情这种话真的能成立吗?
对死亡习以为常的确在所难免,因追逐权力变得愈发自我,不可否认。但依旧有许多人有着珍视的东西。
只不过……
有软肋又没力量守护的更容易死去,剩下的便是无所不用的孤家寡人吧。
指尖磨过玻璃造成令人别扭的声音。乔木栖收回原走漫步的心神:“我还没有问过,你是怎么被修复的?为什么会进入研究院。”
沉默以对。
他本来不准备追究这些的,如果不是梦。
“修复你的人,和教我使用异能的人是同一个?”那个躲在黑猫背后的老人,一口一个使命的人到底是谁?
背对他的博士好久才转回身:“没有名字,别人叫他智者。”
“他还活着?!”
一个人至少活了三百多年,几乎是平均寿命的两倍?之前他去拿日记还听黑猫咽喉中发出声音:我是早死了的人。
博士歪头,显得有些迷糊,口气倒很坚定:“死不死没关系,他在每一个地方。你问起他。他说等你问起他,就要给你一样东西。”他翻箱倒柜找起来,像小狗似的钻来钻去,老半天才丢给乔木栖个盒子。
里面放着奇怪的一块布,乍一看是红色的。表面看似粗糙,手感柔软细腻,厚度适中,隐隐闪着金色的线光。他把它完全展开,发觉长方形的左上方坐落着几个金黄色的别种图形。
“这是……”
他见过。
他在书上看到过也在博物馆里看到过,实物却是闻所未闻。没人有兴趣提起它,因为距离现代实在太远,失去了所有意义感。
“以前我们国家说人人平等。”
博士埋头抓起一只唱歌的机械狗继
敲敲打打,背台词似的嘀咕着:“没有等级区,只有很多城市,城市下面还有别的划分。资源分布不可能均匀,但是每个城市有特色,大家可以自由的来回。没有等级限制,每个人小的时候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成年后可以继续,或者去别的地方生活。没有父母的人才去孤儿院,不是在养育仓里长到十岁。所有人都是从小慢慢地长大,在学校里学习,慢慢地选择怎么生活。和发色也没有关系。以前我们是这样的国家。他问你想好了没有。”
没有等级。
没有限制。
喉咙仿佛被刺卡住了,呼吸一口气便传来尖锐的疼痛。他想起最初的时候,即使胆怯、软弱、爱哭又无力,却是会自问‘为什么人天生分等级并且如此孤独’的时候。
制度问题。
风气问题。
可能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反对等级制度,不喜欢以颜色来划分人群的社会习俗。他想起AB等级的人有多么不屑他——区区D等级的家伙,以至于不经意瞧见他,立即要调整眼珠子转动的方向。
脏眼。
下位区的垃圾。
烦死人了,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
他们深深厌恶他,吃饭上课离他远远的,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掉价。于是他一个人上课吃饭回寝室,直到纪易出现稍稍好转。
没有纪易的时候,他还是只有牧丁,否则便一天到晚不再开口。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除了日记本没人愿意听他说些生活小事。
尤其是D等级的人的生活。
他离开那个处境太久了,全忘记了。
荒废区是被彻底放弃的,相互绝望憎恨着的人群之中才演化出势要毁灭一切的小丑。
D区被屠杀,D区被放弃。
即使在战争中想到保护普通人,首当其冲的是AB区域的住民。D区也跟随他们转移到安全基地,到底没人在意到C区状况如何。
也许错的真的太多太多,改正必须一件一件来。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尽头难以望见,路静静的等着你,走不走,它沉默不语。
乔木栖终于知道了——
他该做,想做也不敢做的一件大事。
“牧丁。”
他在心里喊:“能联系到祝福者吗?她应该会带着光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