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舟沉默了一下,也不再故作客道,他们两人虽然没有什么接触,但是作为两部的首领,都清楚彼此是怎么样的人,微微一顿,到底是沉声开口,“之前在御书房中,暗一首领为知舟求情的恩情,知舟记下了。”
财权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过眼云烟,但人情却是不一样,唯有时刻在危险之中搏命的影暗卫们知道贺知舟此刻说的究竟是什么意义,暗一微微揉了揉鼻子,也不嬉皮笑脸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暗一首领长期侍奉在陛下身边,自然是比任何人都了解圣上心意的,”贺知舟轻捧了暗一两句,而后才不乏尴尬地询问,“知舟……是不是哪里做地不好惹到陛下生气了?”
暗一心说这问题我也很想问,但是面上自然不会就这么说,否则贺知舟八成会以为自己是在耍他,所以他顿了顿,干脆反问了一句,“你觉得你哪里惹陛下不顺眼了?”
贺知舟皱眉看他,以为他是在明知故问,“我先前都在京外忙着交接探查的事情,不过是去年年底的时候才进的京,在这之前都没有见过陛下,所以才想不通问你的。”
这称呼是变得真快,暗一心里连连咳嗽了几声,也知道这是自己不地道了,但这事儿他真不知道多少,只好顺着劝慰了他几句。
“你也都说了,既然没有什么能够惹到陛下,那也不用多想自己吓自己,陛下要求高,以前也有嫌我不学无术的。反正三天之后陛下再找你,你答出来不就没事了。”
贺知舟的心理难免还有几分怀疑,但是暗一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多话,只得又客气地将暗一送出了门。
反正事已如此,再纠结也没什么用处,贺知舟这三天不眠不休地抄书,简直就是心力俱疲,内力再深厚也熬不住,此刻心头一松,困意顿时上头,关了门就呼呼大睡。
而暗一回去也是难免好奇地旁敲侧击,却没想到赵如徽瞬间洞察了一切,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贺知舟问你了?”
暗一顿时干咳一声,刚喏喏了几句有些犹豫地想要把事情扯开去,就看见赵如徽似笑非笑的神色,顿时什么恩义原则都忘了个干净,一溜烟儿地把贺知舟卖了不说,还不忘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多问了一句。
“所以,贺知舟真的是做错了什么事让您这么惩戒他?”
“惩戒……”赵如徽抿了口茶水,轻笑了一声,“就凭他做的事情,若我想要惩戒他,他还能够有命在?”
暗一却没想到自己的随口问话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他心下一惊,脸上的不正经瞬间收了个干净,“他真的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赵如徽却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带这些感慨,微微一叹,“我相信他的忠诚,只是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他比你都要小上几岁,影门要处理的外物事情不少,所以接任的时间也比你晚了近两年,而且……他也有些太骄傲了。
影门和暗阁不同,在外打探情报执行任务,遇到的人千千万万,有自己的性格并不是件坏事,但他应该分清楚程度和底线,在有些事情上是不是应该恪守他的骄傲,否则一旦踏错,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挽回的了。”
暗一犹豫了一下,“影门老首领还在蕲州,是不是需要……”
赵如徽却没他这么忌讳颇深的模样,竟然还笑着打了个趣儿,“这么交给老首领,孤的影阁首席就怕真要换一个了,不过一点点小毛病,孤总不至于掰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如徽:自己的人,当然要自己教(tiao)导(jiao)![可把我牛坏了,叉会儿腰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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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三天不过晃眼就过,一场春雨下来,就算是彻底过了冬日,如今和煦的阳光大片大片撒下来,湖面上的冰化了个一干二净,凉风拂过,刚长出三三两两嫩牙的长柳枝悠悠晃动,更有那倒垂入了湖面的,连带起阵阵涟漪。
湖中的也锦鲤收到了春季的呼唤,又重新活跃了起来,红色精灵三两游聚玩耍,宝贝似得围着那珍贵的淡绿。
赵如徽喜欢这份活泼,却又并不满足于这样三三两两的稀落,也不愿意在如此景致面前只当个看客。
只是他兴致所至,宫女却没有准备鱼食,吓得当即跪下请罪。
赵如徽摇了摇头,并没有怪罪,“也罢,你起来吧,是孤一时兴起。”
宫女得了他的宽恕,心下当即松了一口气,只是到底是她的失职,于是便想着将功补过,连忙福身道,“奴婢这就去取。”
“不必,”赵如徽淡淡笑了笑,“这不就有现成的吗?”
他把刚才食盒里面剩下几块糕点分给了几个宫女,半点不嫌弃的把那些剩下的糕点碎屑装在小碗里,十分接地气地用这些当做了鱼食。
这些鱼儿也不挑,见有了食儿就大片大片地聚起来,游动跳跃,似一团团热烈而有生气的火焰游绕在旁,灵动的样子看得赵如徽眉眼中带了笑。
几缕青丝随风散落,他的主人又是一副怡然悠闲的样子,映照着满河的锦鲤,当真把他衬得如仙人一般潇洒。
旁边的宫女拿着被赏的糕点一时之间愣住了,没有想到自己不但没被罚,反而还有赏,直到同行的宫女看不过偷偷拽她的时候,才愣愣地反应过来,小心地用帕子把这糕点包好,而后踏着莲步,飞快的回到人群中,只有面上那一丝芙蓉淡红,昭示着心中的波动。
——陛下这几日,真是越来越宽宏了,果真是当世一代明君。
然而偏偏就是这宽宏的明君带着笑意,侧头不怀好意的问了暗一一声,“这三日之期是又到了吧?”
暗一揉了揉鼻子,心中升起冉冉同情之意。
另一头贺知舟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得陛下的期待,自上一次满脸茫然的从皇宫之中回来之后,他就关上门呼呼大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等到养精蓄锐,这才开始,头悬梁,锥刺股。
堂堂影阁首席,又不是暗一那个不学无术的,被扣上文盲的帽子实在是不能忍。好在他之前就对《淮卜子》略有研究。上一次不过是抄书抄得脑子昏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次别说是什么“刘瑜”,就是刘玉、柳雨,都能给你细细的分出来!
于是乎,贺知舟带着满怀的壮志,带着一雪前耻的决心,理好了衣服、绑好了发带,这就进了宫。
今天再见的时候并非在御书房,赵如徽也就没有在用屏风遮挡,视线自然更清楚了。
他这个影卫首席的样貌是一等一的好,鼻梁很挺,眼窝深邃,一双漆黑的眼瞳像是上好的黑珍珠镶嵌在其中,蕴含着摄人的光芒,唇色虽然显得有些淡,但那三分杏色却也是恰到好处,多一份便显得艳,少一分又未免太过于寡淡。
或许是常常易容蒙面的缘故,他的皮肤尤其的白,在一身黑色紧身衣下更是泾渭分明,唯有一头高高束起的黑丝突破了这界限,越过了脖颈顺服地贴在后背,偶有一两缕不听话的,也隐匿在黑色衣服下不起眼的很。
赵如徽忽然就想到了那日鱼盆中金鱼飘逸的尾,便更想要捏一捏那若娟绸的黑色发丝了,看看是不是一如自己想象般那样柔软细腻。
贺知舟虽然是低着头,但对外界的敏感却没有减少,他能够感受到皇帝的视线在他身上打量。
时间越来越久,程度也越来越深。些许的疑惑随着时间变成了一股不自在,并且是越来越不自在,甚至让他有种转身就走的欲望。
但欲望只是欲望,在皇帝面前就只有克制欲望。
好在也并没有太久,赵如徽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神色颇像个变丨态,看够了不一样的美人就转过了视线,重新望向河边活跃的锦鲤。
“算算时间也已经三日,你准备好了?”
贺知舟恭敬应了一声。
赵如徽刚刚就看他气色不错,如今答话也颇有信心,瞬间知道了他是个什么状态,于是不紧不慢地将原先准备问他的题目划去,面不改色地又将难度上升了一个阶段,见贺知舟应声,劈头盖脸的就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