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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您的建议,打了份小工,虽然钱没赚多少,不过了解了一下本市的房价行情。”
    钱老板嗨了一声:“年轻人,先不谈赚多少钱。有没有远见才是真知。那么你有什么收获?自己往后想走的路,想好了吗?”
    他这句问得真心实意。一个当初他帮我投过标,第二个在他这年纪的人面前,撒谎无疑是自行打脸。我若不坦白一些,少个朋友不说,怕是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思及此处,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全数相告:“走访了大部分小区。现在留下来的老年人居多,年轻人去外面打拼了。如果做餐饮业,地段不好找,资金回拢有风险。我家附近几家店一直在变。服装店吧,要看眼光,这我不专业,现在电商也很发达。老实说,我也很纠结。”
    “你分析的有理。”钱老板目露赞许,同意了我的观点,又道,“你看房地产怎么样?”
    房地产?我一惊,苦笑道:“钱老板别打趣我。这是要大资金的行当。不是我们这种白手起家的小平民干的。”
    “你这话就不对了。”钱老板喝了口茶,说,“我当年也是借了钱做建材生意。当年一度破产没钱还,差点要跳河。现在不也好好坐你面前嘛。”
    “我这么建议你呢。一个是如今房子生意难做,也好做。第二个,我觉得你这年轻人,看人特别准。那抓准买房人的心理,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嘛。”
    “您过奖了,我这阅历那么浅,怎么就看人准了。”我打着哈哈,给他续了一杯茶,心里却敲响了警钟。他一个做建材生意的,为什么要建议我往房地产上跑呢。
    钱老板指指我说:“你可能忘记了。当时是你指出我身边的助理有问题,我回去一调查,还好你发现及时,那小子正准备把我的投标信息卖给竞争对手。所以我觉得你这个年轻人,眼力好,心地也正直。”
    这事我给忘记了。不过看我迷茫的表情,钱忠达也没有追究,更没有再提关于我工作的半句话。只是和我随便聊了聊家长里短。
    一壶茶喝完,他也接了不少电话。
    “好了。”钱老板起身,外头的秘书像装了雷达一样,精准地进来把外套递给他。我习惯性地把秘书从头扫到了脚。那位秘书递好衣服,就去开门了。钱忠达道,“反正联系方式你有,如果工作上有困难,或者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他笑着打趣道:“我可是交你这个小朋友。”
    “您客气了钱老板。”
    “小黎,你实在见外。说不准,你还有叫我钱叔的一天呢。”
    他目光深沉,意味不明地丢下这句话,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就要走。我被他拍得有点懵,一路送他到门口,陪他等车。他忽而说:“我这秘书,还不错吧?”
    啊?
    我想了想,目光澄澈,额方眉长。平凡无奇。不好不坏吧。是个能用的人。
    “挺好。”我说。
    这会儿他车也来了,我送他进了车,看着他车走远了。这才放下了一直笑着的脸。除了跑业务那会儿,可再没这么长时间的假笑过了。肌肉都要僵了。这老狐狸,就因为我和他年轻时像就会伸手帮一位后辈吗?时隔半年都不忘,还特地来关怀一下。一个在家族中厮杀兄弟的大老板,你信他这么好心吗?反正我是不信的。
    站在大厅那我仿佛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看我,抬头四顾,却没发现半个人影。暗骂自己疑神疑鬼,反正也不用我结账,我拎拎包,看看时间差不多,也省得回去换衣服。直接上了公交车,直奔和方皓约的炸鸡店。
    公交车遇下班高峰,总会堵的。等我到那儿,差不多五点四十五,离约好的六点还差了一刻钟。店里人倒不少,大多是年轻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因为我常来,老板认识我。不过他今天见到我时,眼神飘忽了一下,笑道:“哟,今天人模人样哈。怎么,和小林一样,相亲啊。请妹子吃炸鸡你也太小气了吧。”
    “滚。我哪天没帅裂苍穹。”我点了两瓶啤酒,叫了点小食。笑骂着怼了回去。要论脸,老子自认为还是拿得出手的。顶多从朴素青年变禁欲系败类而已。小林这小子,相个亲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这要是结婚是不是得广播一下啊。
    正说着相亲这个话题。外头风铃一阵响,有人推门进来了。老板哟一声:“今儿咋了,又来一大帅哥。这帅哥有点熟悉啊。”
    我回头一看。这墨镜大长腿,紧身皮裤,不是方皓方小警官么。这衣服风格和昨天不一样啊,一个公职人员穿这么张扬好么。
    方皓视线逡巡了一下,见了我,笔直朝我走来。
    老板眼神立马就有意思了:“你相亲不是见小姑娘,是见大小伙儿啊。”
    “一天到晚儿就扯姑娘,老板娘不在你很放荡嘛。”我不欲让人警官误会,给了老板俩眼神自己体会,就拉着人往偏僻的角落去了。
    “原来你今天去相亲了。”
    方警官进门听得不真切,隐约飘了俩字进耳朵就当是真理,打量了我一通,估计也是觉得和当时见的穿着工作服的人不一样,所以也打趣起来。
    我摆摆手:“可别说我。多少年前的旧货了。倒是方大警官您今儿个,是休假呢?还是刚陪完女朋友。”不过早上听电话里明明是在警局忙得不可开交。
    方皓听明白我话中意思,打量了一下自己,只说:“工作需要。”
    就没再提。
    他的工作特殊,比较有隐秘性,这点我懂得,就很识相地不打探别人行程。只从口袋里掏出我那老款手机,翻找了一下,把那照片翻出来,推到方皓面前。直截了当说:“我建议警官着重调查这个人,他肯定有问题。”
    距离远,又是夜晚,这张照片拍得有点糊。方皓看了会,忽然拿着手机问我:“你拍他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吗?”
    我一惊,没有吧。说着方皓将照片放大指给我看。我凑过去一看,昨天没注意,这样仔细看来,那个放大的糊影,确实有点像他要抬头的动作。我想了想,肯定道:“他是抬过头,不过肯定是在我拍完之后了。应该没有看到,我这手机没有开闪光灯。”
    “嗯。”方皓将手机还给我,“他的生活圈子和你那片区没有交集,深更半夜跑到那里打电话,确实很可疑。实不相瞒,早上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杨家人正在局里闹。”
    这种警闹、医闹,如今经常在耳边听到。且不论其他的,家属的心情,换位思考一下,也能理解。只是,如果能采取一些理智的手段,或许会更好。
    “感情面前,理智总有偏颇。要不怎么是人呢。”方皓说。
    我深以为然,同时也很佩服:“方警官是个客观人。”
    面前的烤串被我们解决了大半,冰啤酒也眼看就要见底。“不过我很好奇。当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坦白相告。”方皓用竹签戳着鸡骨头,低缓地道,“昨天我说你怀疑何东的时候,你还在否认。试图与这件事撇清关系。为什么今天就这么肯定呢?”
    “我不是在质疑你。只是如果能知道原因,对我的调查工作更有帮助。我向局里申请调查手续时,也更有底气一点。”他朝我笑了笑。
    终于还是问到这个问题。方皓的反应,我很理解。任谁被一个才见过三次的人举证破案,都会先去调查清楚这个证人的。我不知道方皓私下有没有调查过我,但他愿意将这个问题放在台面上和我沟通,那就挺尊重人的。我想了想,先问他:“你为什么会愿意去听我的片面之词去调查一个已经结案的案子呢?”
    方皓说得毫不迟疑:“对警察来说,没有结案。只有沉冤昭雪。”
    只有挖掘出黑暗背后的真相,还人公道,坚守正义,才是工作背后的意义。
    “好!”我给他倒满酒,举起酒杯,“方警官,冲你这句话,我也得敬你。”
    方皓接我这一杯酒,笑了笑:“黎先生客气了。”
    嗨什么先生不先生。我在动容之时,也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落定了主意。沉吟片刻道:“方警官。是这样。说来您别见笑。其实我小时候,还有这么一件事……”
    村里那桩案子我和他说过了,如今我又稍微透露了一点我爷爷在其中起到的角色。末了说:“所以后来我和老爷子说了这件事后,他就算了一卦。杨蕊这件事,与何东脱不了干系。”
    我不杀伯仁,伯仁亦因我而死。大约是这个意思。
    我苦笑道:“我已经把底都交了出来。虽然听起来荒谬了些。至于方警官你信不信,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不过老爷子说了,放长线钓大鱼,何东这个人谋划这件事可能有很久了。建议连他半年前的行踪,见过谁去过哪,都调查一遍。”
    方皓一直在很认真地听我说话,目光真挚,眉尖微蹙。他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但我能看出来,这个男人犹如成长中的蛟龙,他日定当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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