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虽一时无进展,我心里却还记挂着如何从钱老板那里打听朱豪的事,正巧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赵泯打我电话,说:“黎哥,有件事儿。”
他通常说有件事儿的时候,一般下一句就是与我有关的。
果然赵泯道:“你上回不胡掰了一个胡师父。钱忠达让我请他过去。”
我说:“他找胡师父干什么?他房子不是新买好了么。”
赵泯道:“嗨,新房子还在装修。我听他意思,他旧房子折腾的厉害。家里鸡犬不宁的。连生意都谈不好了。要不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胡师父身上。”
“你让他把房卖了不就行了。”
“没用。姓钱的又不只这一个住所。我看他是惹了些什么。”赵泯神神秘秘道,“先前你不是让我打听怪事儿吗,我还真听到了些。钱忠达家里出事,好像是去巫衍出差回来后,才变成这样的。你不也才从巫衍回来。”
哦?这可真是瞌睡送枕头,得来全不费功夫。
但既然是胡编乱造的一个人,如果此刻跳出来告诉钱忠达,我骗你的。恐怕下一秒我就在碧琅混不下去了。我想了想,让赵泯先探探钱忠达口风,约在哪儿?依我对钱忠达的了解,这种不为人知的事,他很有可能选择一个地方。
望悦楼。
望悦楼的生意,向来很好,又向来清淡。它里面进出的人,和它的地理位置一样的安静,和它的装修一样的奢华,却又低敛。钱老板选望悦楼,是因为保密。我希望他选望悦楼,也是因为保密。如果隐秘性不够高,我又怎么让“胡师父”进去呢?
钱老板约的人。赵泯订的包间。我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
包间特地要求服务员隔的屏风板。到时候我在屏后,钱老板在屏外。赵泯领着人进来的时候,我心中是十分紧张的,虽然早就让赵泯套好了说辞,也穿了大衣改了身型,但万一钱忠达不管不顾,直接掀了屏风看人,那可怎么办?
我就赌一下钱老板在这方面的谨慎。
“钱老板。”
“久闻其名,胡师父。”钱忠达落坐后,与我寒暄了一下。我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这里逡巡,一紧张差点嗓子没压住。
赵泯见状,机敏地给钱忠达倒了杯茶水,歉意道:“胡先生今日给自己算过一卦,不便见友访客,但因为是钱老板的邀请。他便来了。不过出此下策,请钱老板见谅了。”
“这莫非就是障目之法?”钱忠达打量了一下,笑道,“高人总有些特殊要求,不见外的。倒是麻烦胡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上回您给我看的房子,我很喜欢。”
我心道,果然是无奸不商,漂亮话说起来一套套。我都不知道自己闻名在外,你就已经久仰大名了。呆的越久越容易出破绽,我便说:“钱老板有什么事要解惑呢?”
钱忠达啊一声:“是这样。”
然后就没了动静。我偷偷侧目望去,那边没什么状况。但忽然听赵泯说:“那我就先出去吧。”顿时明白过来,钱忠达是信不过赵泯,所以才不说话了。
赵泯固然会察言观色,可不能真走啊。他走了我怎么办,关键时刻我还要靠他的。
我说道:“不介意的话,让赵经理旁听吧。他作为经手人,与钱老板所求的事,便有一定关联,说不定,还能助力一二。”
既然我这样说了,钱忠达也就不避讳赵泯了。毕竟该知道的,赵泯肯定也听说。而且若是他日后想出手那套房子,还是希望赵泯帮忙。他是个精明人,权衡再三,知道怎样做对他最有益处。钱老板说:“实不相瞒。我最近生意频遭挫折,屋中总有不明声响。就连内人,呃,也总身体不适。我请过一些师父看了,但都是庸俗之辈,收了钱财,没能消灾。上回胡师父给我的帮助,倒是实实在在。所以我只能再仰仗您了。”
听他称我“您”,我差点口水没喷出来。
“那就测个字吧。”
赵泯给钱老板递了张纸。钱老板想了想,提笔写完后。再由赵泯交到我手里。赵泯转过屏风时,朝我眨了眨眼睛,口型道:厉害了我的哥。
我白了他一眼,接过纸一看,是个经字。单字卦。取左上右下,泽风大过卦。
我看了片刻,暗暗压嗓道:“钱老板写的经字,从表象看,左边偏旁过于刚硬,形如刀,而右边上部,斜向上出头,似铡。两把刀悬在头上,可谓危险。从卦象看,得此卦者,身心不安,事不如意,却又强行前往,难免诸事衰退。”
钱忠达惊道:“那该如何是好?”
“此卦内含中庸之象,有转圜余地,钱老板不必过于担心。”我说,“但从卦象来看,我想问钱老板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拿了一些本不该你拿的东西呢。”
钱忠达顿时有些语塞。
我说的是实话,倒没有哄骗于他。“大过卦,必然要找出问题根本,方好解决。”
钱老板沉默片刻,这才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实话说了。其实,我并没有拿它。只是收到之后,便还人了。”
我心有所感:“是什么?”
“是一部经书。”
钱忠达徐徐道来。他经常在外跑生意,接触的人非富即贵,有一位朋友,说是受人之托,请他保管一样东西。他随朋友前往,从保险箱中取出黄布包裹的东西。钱忠达见了,内心自然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它被锁在保险柜中,回去后,就打开来看了看。
果然是书,我耐住内心激动,总觉得那个渔网又逐渐被拉起来一些。
“只是,上面的字是古文,我不知道是什么。也没来得及多做研究。”钱忠达道,“后来那位朋友问我要回去,我就还给他了。只是,后来的事,您也知道了。我近来就十分倒霉。”
“钱老板早在之前就寻思个住所,可见问题不是一两天。为何如今才失色呢?”
我缓缓道:“你的那位朋友,是不是姓朱?”
钱忠达被我一语中的,顿时没了声音。但既然被我说中,他对我更信了三分。诚恳道:“希望胡师父能帮我解决这个困境。我家里都被折腾地够呛了。”
刚才的卦取泽风卦,动初爻。碰触到经书的两个人都已命丧黄泉。钱忠达遇到变故,估计是曾有心想吞吃了这本经书,只是后来放弃了。幸好他在重要关头做出正确的决策。否则不止家中倒霉这么简单。此书邪乎,更甚者,书后的人邪乎。
钱忠达的问题好解决,藉用白茅,柔在下也,心诚一些,就能化解了。但就目前,我还不想告诉他,我只说:“等我找个时间,去钱老板家中一趟。这些时日,你换个居所。至于生意上的变故,钱老板也知道,生意有来有往,竞争心且不要太强,收一收,以免走太快,反而得不偿失,中了竞争对手的计谋。”
他听我这样说,心里也踏实些,临到出门时,突然道:“胡先生的口吻,和我一个朋友很像。不过他比较年轻,不过二十来岁。”
第19章 鬼影黑虫(六)
我当时就心里一惊,脑中嗡一声响,不会就这样被发现了罢。
不过钱忠达沉吟过后,道:“或许是精通卦术之人,都有些类似吧。”
说着,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