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嬷嬷偏头朝王爷看一眼,他已经披上一件松散的长衫,准备去浴室,对这边的情况毫不过问,可见是纵容明清这么做的,她犹豫了会,长叹一口气,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王爷跟载姑娘,其实也挺般配的。
陶嬷嬷领着载向慕去旁边另外一间浴室,给她搓澡,洗头发,随后,把头发擦干,揉得浑身香喷喷,最后,送入内室,她自个弓身退了下去。
齐王早已经洗漱完毕,正斜靠在床头,懒懒地把玩寝衣上的系绳。
载向慕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已经不见踪影的陶嬷嬷。
齐王放下系绳,看向她,伸出手指,招招,让她过来。
载向慕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看,犹豫了会,低下头,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去,最后,在距离他两只手掌宽的位置停下,杵在那里,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搅动身上衣服的系绳。
她听见前面的人沉静了一会儿,蓦的,传来身体与布料摩擦的声音,手指微顿,呼吸变轻,她咬住唇,自以为不被注意地往后挪了一小步。
手心微淌汗渍,略感轻松,软唇微张,浅浅舒出一口气。
蓦然,视线中出现一根手指,随即,下巴被勾起,她一愣,下巴被强硬抬起来,眼睛正对向跟前的人。
她呆呆地跟他对视。
齐王已经变幻身姿,由刚刚的斜靠在床边变为盘腿坐在床边,一只腿弓起,一只胳膊搭在那只腿上,另一只手前伸,勾住她下巴,左右摆头打量她。
“唔”一声,“面庞红润,血气满满,倒是适合取暖。”
载向慕懵懂地睁着眼,黑白分明的眼底清澈得恍如一汪碧绿的湖水,一望到底,两颊粉/嫩,白里透红,正如齐王所说,看起来还茵茵冒着热晕。
他手指下落,落到腰间,朝后一探,轻悄悄将她揽过来,一举揽入怀中。
低头看她,脑袋一点一点低下去,鼻尖几乎快碰到她鼻尖,停住,而后,伸出两指,轻轻在她脸颊抚摸。
“小花姑,你若是今晚不能令我暖和起来,明早就将你送走。”
身子被他横在怀中,载向慕愣了好一会儿,眉梢渐渐拢起,她咬住唇,挣扎着要坐起身,同时两只手扣住他那两根手指,使了劲往旁边拨拉。
他的手凉凉的,一点都不舒服。
齐王轻声嗟叹,依依不舍地顺着她的力道挪开手指。
小花姑脸颊真暖和,暖和得他都舍不得放手。
他松开手,不再束缚她,载向慕立马爬了起来,跪坐在床边,伸出手,捂住被他手冰到的脸蛋,白净的眉头拧起,嘟嘟嘴,放下手,往上面哈了一口热气,再次捂上去,这次暖和了,热气沿着指缝一点点在脸蛋流淌,她吁口气,眉心舒适地伸展开。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齐王嗤笑一声,觉得这个小傻姑举止有点意思。
他慢悠悠伸出手,将她揽到身边,躺好,自身后抱住她。
“好了,不早了,睡觉吧,小花姑。”
载向慕愣了一下,背部跟一个陌生男子的胸膛紧贴,鼻翼间甚至全是那个男子的气息,她张开嘴,开始剧烈挣扎,呜呜呜——
背后一双手探入温热的腹部,捏了捏,身后声音沙哑,热气喷在后脖,“别动!”
身子登时僵住,载向慕嘴巴微张,呆呆地望着前方,片刻,再次挣扎起来。
腰间的胳膊顿时收紧,齐王探过头,咬/住她耳尖,声音响在耳畔:“本王让你老实点。”
载向慕登时不敢动了。
牙齿磨了磨她软/软的耳朵,齐王缓缓松开口,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他盯着那个印记看了一会,躺回去,闭上眼,声音懒漫。
“别动了,睡吧。”
载向慕僵着手脚,没敢再动。
抱了会,感觉手指尖暖和起来,齐王低头看了一眼,拉过被子,紧紧包裹住她,而后,抽出手,放到外面的寝衣上,稍稍抚平,抱住,没再动,过了会,两只脚也缠到又软又热的身子上,紧闭住眼,彻底舒了口气。
被紧紧包裹在中间,只露出个脑袋的载向慕委屈巴巴地嘟起嘴巴,眼角泛泪,可是她不敢动,也不敢哭,她怕,呜呜呜,这个人会吃了她。
要不是她及时变乖,她的耳朵就没了。
背后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周遭暖烘烘的,都有些闷了,载向慕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也不敢发出声音。
她闭上眼睛,缩起小手小脚,手指头突然碰到那个人的手背,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又想起自己还在他怀中,不能乱动,把他惊醒就不好了。
她睁大眼睛,半昏暗中盯着前面看了很久,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呼吸也变平稳了。
身后一双眼睛睁开,沉静地看了她一眼,又缓缓闭上。
周遭徒留下无边的寂静,寂寥深夜,悄声蔓延。
凌晨,朝阳未起,霞光铺射满天。
齐王伸开胳膊,闭目养神,安静地由明清帮他穿衣系带。
手指偶然碰到他指尖,察觉上头温温的温热,明清笑一声:“主子难得早晨起来手脚却不冰凉。”
闻听此言,齐王缓缓睁开眼,懒洋洋道:“那丫头浑身暖烘烘的……”
话音顿止,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手掌,又回头看一眼内室,突然开口:“你退下吧。”
明清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
齐王收回手,转过身,背对着他,“日后不必进屋伺候了。”
明清神色呆滞,刚要问为什么,突然,眼睛顺着主子的视线看到里头,深深帷帐,床幔缭绕,后头隐约可以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
瞬时反应过来,他低下头,应声:“是。”
他小心翼翼退了出去,站到外头,清凉的晨风一吹,脑子彻底清醒,心头却还有些不适应,从此以后,主子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齐王慢悠悠将最后一根系带系好,抬起脚步,来到床边,伸出一根手指,将层层叠叠垂下来的床幔缓慢撩起来,露出里面睡得正熟的少女。
少女半趴着身,手脚蜷缩在一起,一只拳头拳在嘴边,嘴巴微张,一开一合地微微喘气,脸蛋睡得红通通,还印有几道红印子,蔓延到眼角,就好像哭过一场。
他垂下头,看了一会,歪头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捏住她鼻头。
手指莹润,鼻头更是嫩白,指尖微微用力,泛起一点红,鼻头便软趴趴地被压下去。
睡梦中的少女眉头一皱,檀口微张,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张地喘气,配上这张睡得红通通的小脸蛋——齐王嘴角微勾,手掌缓缓向下压,将她整张嘴都包裹住。
这下彻底不能呼吸了。
少女眉梢拧得更紧,挣扎了会,无果,只能睁开眼,挥开他的手,一把坐起来。
她头发乱糟糟的,眼神俱是茫然,目视前方,神情呆滞,看起来还没有彻底清醒。
齐王将泛着凉气的手指往她脸蛋一贴,叫她,“该起来了。”
然则,今日手指并没有那么冰凉,效果也就大打折扣,少女只是转过头,呆愣愣地盯着他看。
齐王收回手指,走到旁边,随手拎起少女的衣服,扔到床上,“穿衣,起床。”
愣了会,少女低下头,看向衣服,盯着看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伸出手,捏住衣服,抱入怀中,然后,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齐王挑眉:“不会穿衣?”
少女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盯着他瞧。
顿住,好笑,“难不成还叫爷给你穿衣?你丫鬟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她的丫鬟好像被他给处理了。
“啧,麻烦,”扶额叹气,他走过去,将衣服拿起来,又拉起她胳膊,“来,爷伺候你穿衣,大小姐。”
说是伺候穿衣,但他自小被人伺候长大,没伺候过人,哪会伺候人穿什么衣,更别说还是女子的衣服,他随手将衣服扒到她身上,穿过袖子,拢起围襟,再随便系上两条系带,好了。
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起来,“穿鞋总会吧?”
来到外头的正堂,陶嬷嬷早已静候在那里,她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临近鸡打鸣才将将眯了眯眼,这一整晚,她又是担忧王爷对那么一个小姑娘做点什么,又是担忧载姑娘晚上睡觉不老实,再踹到王爷。
这一晚,她那颗心呀,别提多难受了。
里头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迫不及待抬头望去,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看到后头的人,瞬时僵住。
前头王爷倒是跟往常一样,衣服干净整洁地披在身上,一束头发宛成一个髻,被玉冠紧紧扣住,再插了根润白剔透的玉簪子。
但后面的载姑娘,就有些惨不忍睹了,今早不知是谁穿的衣服,亦或者自己穿的,衣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跟个麻袋似的,系带还系错了,直接就露出一截小腿,头发更没弄,乱糟糟跟个鸡窝一样。
陶嬷嬷那张脸,瞬时就有些不忍直视。
她咳嗽一声,走上前,对齐王说:“王爷,姑娘头发还没梳,老奴带她进去梳梳头发。”
齐王随意一颔首。
陶嬷嬷就拽着载向慕走进内室,将她按到梳妆台前。
她一边给她梳理头发,一边小声问她:“姑娘,今早的衣服是谁给你穿的?”
载向慕眨眨眼,脑袋歪歪,似乎思考了一阵,蓦然伸出手,指向外头。
陶嬷嬷愣了愣,瞬时,脸色一变,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出来,“王爷给你穿的?”
那个人应该就是王爷吧,她总是听到他自称爷。
抿抿嘴,载向慕大力点头。
陶嬷嬷失了会神,片刻,望着载向慕无奈又温和一笑,揉揉她脸蛋,笑道:“没想到你这孩子居然跟王爷有缘。”
载向慕睁大眼睛看她,眼底澄澈纯净,还有缕缕疑惑,有缘是什么意思啊?
陶嬷嬷弯唇一笑,没有解释,她按住她脑袋,让她不要乱动,随后拿起梳子,给她梳了个双分髻,头顶扎着一个小揪揪,侧边和脑后各分出一缕来。
这是个未婚妇人的发髻,陶嬷嬷几经犹豫,看在她未曾和王爷举办昏礼,更没有同王爷圆房的份上,最后到底是梳了个未婚妇人的发髻。
随后,重新给她弄了弄衣服,陶嬷嬷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外头已经摆好早膳,齐王坐在桌边,正在等她。
载向慕看到满桌子吃食,顿时眼睛一亮,当即撒开陶嬷嬷的手,快步走了过去,在齐王身边坐下,垂涎欲滴地扫了一遍盘子,随后,满含期望地看向他,快点开动呀。
齐王漫不经心看向她,小花姑用膳礼仪还不错嘛。
紧接着,他目光凝住,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正朝向他的侧脸。
她侧边有几缕头发散散地耷拉下来,细细的,绒绒的,就好像春天吹拂在半空中的柳絮,轻柔细滑,柔软细腻。
许久,他回过神,抄起筷子,漫声道:“开吃吧。”
载向慕眼睛闪闪发亮,立即伸出手,抓向自己早就看好的荷叶包米团。
一顿饭吃得安静顺利,吃完饭,又有人给两人上来甜点和浓茶。
载向慕拍拍肚子,眉梢苦恼,可是她已经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