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暮色中钟鼓之声惊飞屋檐的乌鹊。
黄雀看着腕间的金环出了片刻神,咬了咬牙,心道我这一生从来不知父母模样,本打算就此与山林野兽相伴一生,若非遇上了叶大哥,此生也不过与草木同朽。这是叶大哥最后的心愿,我又怎能不答应他。耳边听得寺中钟鼓,又看了几眼信纸,拿到火上烧了。转念想起,叶大哥一生孤苦,最后不知死在何处,有没有人为他安葬。抬手之间触到冰冷的金环,我与他之间就剩下这一个金环了,心下又是一片怅然。
“黄雀,黄雀哥哥”,王小痴在门上拍了片刻,黄雀开了门出来,“小痴何事?”
王小痴见了黄雀的神情,“黄雀哥哥,你哭过了?”
黄雀拍了拍他的光脑袋,“哪有的事,我就是洗了把脸。”
王小痴将手中装于盘中的桑果递与他,道,“待会就吃饭了,一叶和尚今天不知跑哪去了,庙里的和尚让我们不用等他。”
这北周国君此刻的脑子中装的全然是一个吃字,黄雀深深叹了口气,“小痴,一叶大师让你抄经文,你抄得如何了?”
“早就抄完了。黄雀哥哥你不知道,那什么金刚经我七岁的时候就学过了,太…那个夫子啰嗦得很,若我不听话就会告到我娘那去,然后我便没有饭吃。”
黄雀道,“那今日用完晚膳,我教你习武如何?”
王小痴喜道,“可是那种能在树上飞来飞去的功夫?那我学会了这种武功便能上树摘枣子了?”
黄雀看着他,心底不禁忧愁,这孩子真的能担起叶大哥的寄望么?
一双白若无骨的手放在黑色的色盅上。女子微眯了眼,如一只慵懒的猫儿。她声音略带沙哑,却别有一番风流多情之意。女子的目光落在眼前清华内敛的男子身上,“苏楼主,若这一局你输了,可是要允了诺言,为我丽姬入幕之宾?”
苏慕华道,“苏某既然已应姑娘要求,将此局传了江湖,自然不会食言。不过姑娘若是输了,也要应允苏某一件事。”
丽姬来了兴致,“哦?何事?”
“这件事,姑娘若输了,苏某自然会说出来,苏某保证一定会让姑娘觉得很有趣。若输的是苏某,也不必说了。”
丽姬娇媚一笑,“苏楼主这么说,莫非是要我因了好奇,故意输与你?”
苏慕华将折扇在手心合起,道,“丽姬姑娘果然聪慧过人,苏某正有此意。”
丽姬好看地咬了咬唇,“这我可为难了,你越不说,我越对你要我办的事,有多有趣…好奇得要命,好奇到忍不住想要输上一回了。”
苏慕华却问,“姑娘,在这鸣凤楼开赌局有多少时日了?”
“到今日刚好一百日。”
“一百日姑娘一局都未输过,可会觉得十分无趣?既然苏某来了,姑娘便输上一回如何?”
丽姬眼波微动,注视着他,洁白如玉的手抚在黑色的瓷盅边沿,片刻一笑道,“似苏楼主这般的妙人,丽姬又怎舍得不陪你做上一回有趣的事。这盅盖我不揭了。苏楼主要我做什么事,尽管说出来。”
苏慕华含笑谢过,又道,“苏某想请姑娘唱上一曲。”
“这有何难,我丽姬自幼习歌舞,无论是高山流水,还是教坊司内的十八摸,我张口便来。”
“不过苏某请姑娘唱歌的地方,一定让姑娘很难忘。”
丽姬眸光一亮,“哦,何地?”
苏慕华含笑道,“少室山。”
“施主,阿弥陀佛,贫僧说了,红尘聚散凡事随缘,贫僧无力行那逆天之举,施主你就不要老跟着我了。我自那地方出来后,已经在佛前发了誓,再不入蛊王墓,施主是要贫僧食言…破戒。”穿僧衣的和尚双手合十,身法迅疾如风。
“大师,和尚,一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的慈悲心何在?”他身后的青年走得并不快,却偏偏甩不脱,转瞬之间已经追近了。
一叶穿出树林,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
树林的前方有一条小溪,溪水在夕阳下泛着鳞鳞波光,那溪水中有一块青色的礁石,礁石旁一大团白花花差点晃瞎了一叶的眼。
那白花花一手扶了礁石,一边还在唱着歌。
伸手摸姐乳·头上,出笼包子无只样。
伸手摸姐大肚儿,亲像一区栽秧田。
伸手摸姐小肚儿,小肚软软合兄眼。
一叶大师脸上变幻了七八种颜色,忙紧紧闭了一双眼,站在原地,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苏慕华稳稳跟上,在他身后含笑道,“大师慈悲为怀,回头是岸,当不至使慕华失望。”
一叶大师颤声道,“苏慕华,这前方是什么妖物?”
苏慕华故作不解,“前方?前方是田野归牧,溪水野花,哪来的什么妖物?”
“那,那唱歌的…”
“哦,大师说的是丽姬啊,她可是江湖中艳名远播的妙人。此地虽美,不过再美的景致也不过是自然之趣,比不上活色生香的美人。”
“拿走,拿走,施主你是要和尚破色戒了。”
苏慕华从容笑道,“大师食言是破戒,色戒也是破戒,反正都是破了,不如和苏某走上一遭。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昔日帝王之乐不过如此。大师你听那水声,那歌声,苏某为表诚意,特意请来江湖之中最负艳名的丽姬,为大师歌上一曲。大师通晓音律,不知可还入耳?”
“荒唐,你就让这妖女在少室山,在少室山佛门清净之地…”一叶大师耳中听水声哗哗,那女子已经唱到:
伸手摸妹屁股边,好似扬扬大白绵。
伸手摸姐大腿儿,好相冬瓜白丝丝。
……
耳边十八摸音律好与不好,一叶又怎敢细听。
苏慕华故意慢悠悠地笑道,“我观少林各位师兄着实清苦,明日是浴佛节,不知少林放生池中若有人放歌一曲,可会有天花散落的吉兆。”
一叶绿了一张脸,“阿弥陀佛,苏施主我怕了你还不成。你速速让那女妖穿上衣服,我随你去救人就是。不过,成与不成还要看陆酒冷的命数。”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四)
河间府,斜阳照在环形的山脉之间,却照不进这与世隔绝的地方。
躺在石台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映入眼中是一片灿金青绿的光芒,映得对面的人脸白得像鬼。
“阿弥陀佛,施主你总算醒了。”一叶双掌合十,脸上的神情很是欣慰。
陆酒冷坐了起来,觉得体内真气充沛,体内逆乱的真气已经平顺,甚至更甚以往,眼前的景象有几分熟悉。
“这是何处?”
一叶慢慢道,“这是蛊王墓中。陆施主你体内的楞严经功力失衡,五阴反噬,本是一定会疯的。你又与叶温言交手,为蛊王的毒性入体,楞严经无法运转,是一定会死的。此刻你试着运气,看看感觉如何?”
陆酒冷暗中运转一个周天,只觉从未有过之舒畅,道,“大师,我此刻已经无碍了,可是大师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