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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城中已是肃穆一片。外邦的人越来越多的游荡在街道上,有甚者甚至动手抢摊贩的银钱。
    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可是这一切声音,都没有传到南荣王宫之中。像是有一张巨大的网,将王宫中的人和外面的人分到了世界两边,互不干涉一般。
    而今日,南禹安设宴,要在宫中款待两国使臣。宫外,是五年一度的科举试。
    考场外,一身白衣的少年缓缓而来。他噙着势在必得的笑,看着旁的那些摇头晃脑的书生才子,他眼目中多了几分轻蔑。
    明明是同一副书生模样,可家里那家伙就看着顺眼极了。
    想到此处,他嘴角发出一声轻笑。
    提交了号码牌,门口守着的侍卫拿过号码牌,又看了看号码牌后头的资料刻章,再看向罗君浮时很是惊诧。
    “有什么问题吗?”罗君浮挑了挑眉。
    “没有,进去吧。”
    那人将号码牌罗君浮,罗君浮方才离开几步,就听那人低声嘀咕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考试,一身铜臭味也好意思进来。”
    罗君浮不怒反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从今以后,他会站在这些人的头上,仍由他们仰望。罗君斐也是如此,他合该是感谢自己的。只不过自己把他锁在房间里,如今肯定在怨自己呢。
    如果今日来的是他,恐怕连门都进不了。
    没人会要一个瘸了腿的人做官,饶是才学上等,身体都是最大的败笔。
    等人员都满了,考试也就开始了。
    罗君浮素来聪慧,有些书他只不过是在罗君斐的书房里翻过几回,如此倒是都用上了,另外的再编一些也不是不可。
    他如今只不过走一个过场。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结束时。罗君浮伸了个懒腰,缓缓来到门口。
    不知为何,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对着中心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
    罗君浮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罗君斐。
    对方墨发尽散,衣衫凌乱,周身气息冷得能冻死人。看到罗君浮,他眸中冷意更甚,挥开了两个押着自己的侍卫,来到罗君浮面前。
    “为什么?”
    为什么要拿走他的号码牌?
    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
    为什么要欺骗他?
    罗君浮看着对方发红的眼眶,感觉像是有一把刀刺在心上。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罗君浮没有答话,拉着罗君斐登上了马车。安春看着剑拔弩张的兄弟二人,张了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罗君浮笑着说,完全没有一点悔意,恶劣极了。
    “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了吗?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一个废物瘸子,我今天来不是更好。”
    罗君斐冷笑一声,“这是我从乡试一步一步考上来的,我的才华不比那些人差。”
    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是啊,可是那又如何?”罗君浮好笑又轻蔑,“或许从一开始,那群老东西就应该淘汰你。却是,你才华无限,可是你的身体……他们让你一步步走到今天,为的不过是看你的笑话罢了。”
    他的目光从罗君斐脚上移开,敛了些许笑意,“今日若换做你,连试院大门都进不去。”
    事实确是如此,所以刚才那些侍卫的眼神也有了解释。
    在他们眼里,罗君斐一直都是个瘸子,可今日来的却是个正常的,他们不得不放他这个冒牌货进去。
    然而罗君斐却是不甘心,满心期望一朝落空,心如死灰,手中攥紧了那颗红檀佛珠。
    罗君浮见他安静下来了,以为他是想通了,便不再说话。索性闭目沉思,思索接下来该怎么走。
    马车外,一个军队浩浩荡荡的经过。中间抬着一个轿撵,四周束着黑纱。
    安春看着薄纱被风吹起,里头半躺着一个黑衣男子,容貌邪魅诡昳。抬眼间,那迫人压势叫人心中发紧。
    似是感觉到安春的目光,男子侧眼看来,似笑非笑的目光传来,安春生怕冲撞连忙低下头去。
    真正是谪仙之姿。安春嘀咕道。
    看军队的服侍,应该是东蒙国的人。
    而刚刚轿撵上的那个人,便是左家皇族了。
    安春不屑地想,左不过一群野蛮人罢了。
    军队就那样浩浩荡荡地,将整个南荣王宫包围,守城的侍卫没留一个活口。
    而不远地王宫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好一派和气。
    左苓知道今日来的是左洵,特意选了一个远一点的位置,却没想到左洵根本没上桌,如今东蒙来使那片区域根本没人。
    今日是竹云成亲的日子,左苓特地放了对方的假,身边只有一个鲜于不颜假扮的丫鬟在伺候。
    不知为何,左苓心中没由来的一片心悸。那种本能的恐慌,莫名地冒出来了。
    “主子,可是身子不适?”鲜于不颜有些担心。
    近日天象有变,她总是不安心得很。
    左苓摇摇头,低声说:“你出去打探一下,为什么左洵今天没有来。”鲜于不颜应声而走。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难受得紧。
    今日不止左洵未到场,苏祁佑也不在,君长戚也不在。
    不安,越来越甚。
    或许是场内气氛太过沉闷,她有些喘不过气。趁着没人注意,她偷偷出了会场。只是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落进另一个人的眼里。
    “陛下,臣妾有些胸闷,出去透透气。”花尽好捂着心口,看着颇为难受。
    南禹安这会儿左拥右抱,软玉温香在怀好不自在,自然不会多注意什么,抬手就让人走了。
    王后在旁的优雅得体,几乎不受什么影响。
    左苓来到御湖边,许是周边空旷,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放松不少。
    “原来你在这里。”后头传来花尽好的声音,不同以往的轻灵,里头多了不少媚意。
    “娘娘吉祥。”
    左苓皱了皱眉,对方显然是在跟着自己。不知是何许心意,她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
    “你不必如此提防我?我如今位分在你之上,没理由和你作对。只不过……”她顿了顿,嫣红的嘴唇勾了勾,“本宫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左苓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厌恶皱眉,“你真是疯了。”
    花尽好掩唇笑了笑,“你想什么哪?本宫自然不会杀了他,本宫的意思是……”
    “主子!不好啦,冰室的冰不知道被谁给化了,现在冰室正在着火!”
    远处,鲜于不颜急急跑来。
    冰室!
    将云!
    左苓也顾不得听花尽好的疯言疯语,丢下一句“把她解决掉”,便向冰室跑去。
    冰室的冰,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化掉!
    待她跑到冰室,已经晚了。一片狼藉,满地黑灰。见此情景,她终是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今日外邦来朝,焰云军早就被她调开了,只是她不知竟会有人冲着冰室来。
    “将云!将云,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为什么,要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呢?
    这是为什么?
    鲜于不颜赶来时,正巧看到左苓正在扒拉着已经烧没黑的木炭堆。
    “主子,将云已经走了,你……你别这样……”鲜于不颜不知该如何安慰。
    “怎么会?怎么会呢?他好不容易才回到我们身边……为什么……”
    鲜于不颜不懂安慰,只得和左苓一起刨着。说来奇怪,方才不过下了一点小雨,也没有大到能扑灭大火的程度,为何一下子这扑天大火就灭了呢?
    二人越刨,鲜于不颜就感觉越奇怪。
    “主子,你看!”鲜于不颜忽然大叫一声。左苓寻声望去,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形的东西。
    黑乎乎的似乎只是一层壳,正保护着里头的东西,那黑色保护膜破了一块,露出里头的红色来。
    左苓认出了那是一块布料,必然只有将云。
    她还来不及惊喜,那黑乎乎的人形就动了动,随后那层黑色便片片裂开。
    说来奇怪,里头的将云,一分未伤,就如同睡着了一样。
    “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鲜于不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将云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是面朝着将云的,所以保护将云的一部分黑膜正好保护了尸体的正面。
    左苓也看到了,那尸体……居然是苏祁佑!
    “苏祁佑!”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左苓顾不得对方的一面已经被烧成黑碳,将对方抱进怀里。
    明明前几天还在和他说话,明明前几天还一起微笑,发誓永远不离彼此。
    却不想……
    “苏祁佑,你说话呀苏祁佑,这到底怎么回事……苏祁佑……”她止不住颤抖,仍由泪流满面。
    “阿苓,你…你怎么哭了?”
    这次出声的,是将云。
    这一来二去的变化,惊呆了所有人,左苓抬起蓄满水的眸子:“将云?你不是死了吗?”
    “将云?”将云也一愣,他看到左苓怀中抱着的人,忽而惊喜地道:“我回来啦!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啦!鲜于子淳那家伙果然没骗我!只要杀死现在所附身的身体,就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他果然没骗我!”
    他高兴地环视自己的身体,忽视了左苓。“阿苓,你放心,我没死,从今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他想要去握住左苓,却不想被左苓躲开。
    “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杀死附身的身体?什么原来的身体?”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将云还没说话,下一秒就看见一道铁链飞来,将左苓往后一拖,拖到铁链主人脚边。
    众人愣住了,将云脸色煞白。
    左苓先是闻到一股子血腥味道,而后便听到一声细微的铃铛声。
    耳畔传来如惑似媚的低沉男声:“皇姐,咱们真是有缘分,又见面了。”
    左苓不自觉一颤,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左韫见此,不由得笑了笑,他看向脸色煞白地将云,复道:“皇姐不是想知道将云在说什么吗?孤给你翻译翻译,当初将云魂魄离体,附身于被自己兄长秘密的苏祁佑身上,他贪慕你已久,所以便用苏祁佑的身份留在你身边。”
    “左韫,你住口!”
    “难道孤说的不是事实吗?”
    “……”
    “只是他真的太贪心了,这点真是让人难过。”左韫蹲下身,爱怜地抚过左苓的脸颊,“他既想要你的爱,又想要你的愧疚,所以他又杀掉了苏祁佑这具身体,再次回到将云这个身体里去,只是他没想到,皇姐居然来早了。”
    左韫颇为可惜地说,目光不无痴恋地看着左苓。
    许多年未见,她果真是如梦里一般成熟许多。
    左苓听罢,看向将云,“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一直……在骗我?”
    “我……是。”
    “把我当成傻子,很有趣是吗?”
    “不,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是,只是我配不上你……所以才骗你,难道你更爱那个身份高贵的苏祁佑?我将云为你牺牲了一条命,我配得上你了,我把这条命都给你了!我可以为了你去死,我配得上你的!”将云看着左苓,几乎是失控地喊出来。
    对,他是配的上她的。
    他为她死,可以把命都给她,左苓没有理由不爱自己。
    只是左苓的目光却一寸寸地冷了下来,如几年前那样,不带一点感情:“你……是一个可耻的骗子。是,我感谢你,谢谢你为了救我,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他变成苏祁佑,一步步骗她,它可以理解。
    如今,他又要变成将云,一边说着爱她,却想用愧疚之名捆绑着她。
    太恶心了。
    一瞬间,所有爱意烟消云散。
    左韫将左苓地头挑过,面向自己,“你看吧?我说过的,这世上便只有我是爱你,不会骗你的。父皇母后他们把你捡来,给你换了脸,换了记忆,把你不男不女的养大,若不是我杀了他们,你的身体也要被另一个灵魂替代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地招苍蝇。”
    他说着,抚去左苓默然垂下的泪。
    “这世上还有我为你生,为你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吻住她的指尖,“当初魂断崖下,若不是心里有你,我早就死了。你不也看到左洵的眼神了,他还以为能杀得了我呢。”
    “皇姐,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左苓听着他一下一下地哄着自己,脑海里那些她一直努力想忘却的东西,轰然破土。很久没有悸动的心,慢慢跳动起来。
    那些情感,她无法掩藏。
    他们明面上是敌人,背地里却不是如此。
    “在外逛了一圈,皇姐也该累了。既然皇姐不喜欢黑暗的高塔,那还是回到宫中吧,我亲手打造了一个牢笼,你会喜欢的。”
    “不……”
    “皇姐……”左韫露出祈求地眼神。
    “你有皇后,你有妃子……”
    “那是气你的,来时我已将她们全部杖杀了。皇姐,会高塔,还是我的身边?”
    左苓抬眸,语气里带着委屈:“不许,再把我丢在角落。”
    宁显塔的日子有多难熬,只有她知道。
    “想见你,每天都见你。”
    左韫闻言,好看的狐狸眼睛弯了弯,“好。”
    他抱起左苓,给了身边侍卫一个眼神,随后离去。
    左苓安静地窝在左韫怀里,身后传来将云的惨叫声。
    他们不是兄妹。
    没有人爱她。
    不,还是有的。
    如今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了。
    将云看着身下一片血红,疼痛席卷,好半天他才绝望地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我太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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