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民点点头:“按说没有,都是烫伤,还是小心一点好。”他问保姆要了两副胶皮手套,递给我一副。
我没有办法,知道拿钱就要付出代价,只好戴上和他一起清理尸体。
真要抹起来,才感觉惊心动魄,尸体上布满了烫伤脓包,不光脸上有,前胸乃至四肢,尤其是两只手几乎都快要烫烂了。
李大民若有所思,跟我说,看来咱们出来之后,中阴之境又发生了一些事,不知道陈美羽一个人能不能应付得来。
我们清理了半个多小时,勉强把能擦到的地方都擦干净,光是水就换了四五盆。最为怪异的是,我们清理之后,时间不长又会有新的脓包长出来。
这种情形极为诡异,我们收拾的可是一具尸体,它身上不断长出类似蘑菇状的脓包,那种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收拾了很长时间,情况也没得到好转。我们一看根本收拾不干净,索性也不做了。小心翼翼把脏手套摘了,客厅里那股味实在是待不住。
保姆也不容易,拿着空气清新机在屋里排味,那味道能熏死一头大象。
此刻天光大亮,一宿没睡我是哈欠连天,李大民更是眼皮子都睁不开。
保姆让我们到客房休息。我们告诉她,如果陈美羽还阳,一定要记得通知。
进了房间,我一头栽在床上呼呼大睡。这一睡昏天黑地,起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我洗了把脸出来,看到二楼客厅的桌子已经摆满了饭菜,李大民正在和魏真聊天。
我过去问,陈美羽回没回来。
“一天了,她还是没回来。”李大民无奈地说。
魏真担心极了,问我们不会有什么事吧。然后又追问昨晚都经历了什么。
我说道:“魏阿姨,林晓慧你认识吗?”
李大民狠狠瞪我一眼,我无视他的目光。
魏真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不认识,问怎么了。
我们这才知道,林晓慧的事从头到尾魏真都是个不知情者,陈建这个男人真是心思极深,瞒着他老婆到了这种地步。
我也不是傻瓜,怎么可能把林晓慧的事告诉魏真。魏真和她女儿一样,都活在老公或是爸爸是大英雄的梦幻里。估计我们告诉她,她也不可能相信,不愿意戳穿那个五彩的泡泡。
吃过饭,我和李大民来到一楼,看着陈美羽的肉身发呆。这丫头进去的时间够长的,在里面遇到什么事了,不会再不能回来了吧?
天色渐渐黑沉,魏真一脸的担心,脸上都是泪痕,一个劲问女儿怎么样了。
能看出来这个女人虽然生长在大富之家,心思还是很单纯的。李大民劝着说没事。我也在旁边帮腔。
魏真坐在椅子上,“呜呜”就是哭,“你们说我家造了什么孽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非要出这种事。”
和和美美?我暗暗冷笑一下。世间之事,并不是你不知道就是不存在。
报应这种事,自有老天爷记着一笔账。
这时,忽然陈美羽的身体动了一动,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
魏真“哇”一声爆发了出来,快走几步跪在女儿面前,一把抱住她:“闺女,你怎么样了,你怎么了?”
陈美羽也跟着掉眼泪,还得安慰她妈妈,说没事。
女孩哄着她妈回去睡觉,好半天才从楼上下来。她脸色很白,没有半分血色。
我们三人互相看看,气氛有些压抑,李大民问她,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出来,经历了什么。
陈美羽轻声道:“我们一起破解的难关是我爸爸的第五关了。你们走了之后,我帮着他又度过了第六关,非常非常难。爸爸他,他已经……”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已经几乎体无完肤。”
我和李大民对视一眼,今天收拾陈建的尸体就看到了,上面的脓包伤口收拾一遍就出新的一茬,源源不断,从这个侧面验证了难关的残酷。
“一共七关,这么说还剩最后一关。”李大民道。
陈美羽哭得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摇头,眼泪落在地板上:“我真的熬不住了,熬不住了,你们帮帮我吧。”
李大民来到她旁边,缓缓把女孩拉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我在旁边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收了你家的钱,自然会帮你们完成这个心愿。”
李大民瞪我一眼,意思是说得太直白了。
陈美羽擦擦眼泪,抬头看着李大民,又看看我,她轻轻挣脱了怀抱,整整衣服擦擦眼泪,轻声说:“最后一关特别特别难,不在于机关的机巧,也不在于谜题的复杂,而是直指人心,是我爸爸最后的魔障!”
我们倒吸一口冷气。林晓慧那件事对于人的折磨就够大了,没想到还不是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得啥样,杀人还得诛心?!
陈美羽眼睛哭得烂桃似的:“最后一关我不想去了,怕再见到爸爸另一面,我受不了。”
我和李大民互相看看,李大民道:“那行,你送我们进去吧。”
“这样行不行,”我赶紧插话:“美羽,你也进去,但是不跟我们行动,我们帮着你爸爸闯关。”
陈美羽沉默着:“多我在,里面的情况会更加不可测。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的肉身留在外面,怕我会怎么样,对不对?好,我就跟你们去。”
“去什么去,”李大民道:“你就踏踏实实在外面守着,我们去。行不行老林?”
我看看他俩,还能说什么呢,我自觉陈美羽也不可能害我们。我点点头,说了个行。
陈美羽道:“我送你们两个走阴,到了之后能直接进入爸爸的中阴之境。拜托,还有最后一关,一定要帮着他过关!”她深深鞠了一躬。
李大民没有夸海口,只说了一句我们尽力。
随后是安排作法,我和李大民重新端坐在尸体前,缓缓闭上眼睛,耳边响起陈美羽的吟咒之声。
我像是落进了一片水里,慢慢下沉,身上说不出的清凉和舒服。过了很久,听不到女孩的咒语,便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开,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帐篷里。
帐篷不大,除了我之外,李大民也在,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孩子穿着绿色棉衣,靠在角落里,用一个手电筒看书,像个小大人。
帐篷生着炉子,却感觉不到太大的暖意。
正想和李大民说话,孩子忽然抬起头朝着我这个方向看一眼。我心头猛地一震,他居然是陈建!
第五关雪乡的时候他是个中年人,此时竟然变成了孩子,上唇还留着一搓毛茸茸的小胡子。
“你傻看着我干什么?”陈建对李大民说,说话的语气非常成人化。
“哦,没事……今晚够冷的。”李大民岔开话题。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一关,不知道谜题开没开启。
我一时插不进话,静观他们两人对话。
陈建笑笑:“这次进山,不知道领导又传达什么秘密任务。”他顿了顿,皱眉问李大民:“你今天怎么这么怪,怎么了?”
李大民看着他出神,收回目光:“哦,没事,就是觉得不对劲,咱们这次任务来得太突然。”
“对,我也有这个感觉。”陈建说。
听着他们两个对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这两个人似乎很熟悉,言语交谈并不陌生。难道在我进来之前,李大民和陈建已经有过一段经历了?
两人正说着,帐篷外响起紧急的哨声,划破长空。
李大民坐在帐篷口,顺手拉开拉链,外面是黑天,只见大山连绵,漫天星斗,位置是在一片深山老林里。
目之所到是一片巨大的山谷,有很多星星点点的帐篷,随着这声紧急长哨,帐篷都拉开了拉链,不少人跑了出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都是深绿色的棉衣,可想现在的温度一定特别低。
看着这些人,我冒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很小的时候,爸爸带回来一部他们工作的纪录片,讲的是勘探队在内蒙发现铜矿的情景。影片上出现的地点就是这样的深山,里面是统一制服的勘探人员,也是绿色棉衣,画面上的场景和此时特别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