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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毒箭
    韦帅望抬头,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瘦长的大男孩儿直扑到纳兰怀里,那孩子身后,不是别人,正是他爹。
    韦帅望刹那没了思维,如果他考虑过,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可是这一刹,他的本能占了上风,没有转身没有动作没有表情,双腿自动向后飘移。
    可怜的韦帅望,少有地展现了他的惊世轻功,所以,被韦行给从人堆里挑出来了。韦行认为在纳兰家里应该不会有啥功夫盖世的家伙出现,所以,一旦他眼角的余光发现了速度不在正常范围内的位移,注意力立刻被吸引,然后他看到韦帅望,韦帅望要逃走,他的本能反应是抓住。
    等纳兰拥抱结束一抬头,韦行与韦帅望已经都不见了踪影,纳兰诧异:“帅望呢?你师父呢?哪去了?”
    韩笑抬头指指:“好象往后面去了。”
    纳兰道:“糟,韦帅望这糊涂蛋!”你不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你跑什么跑啊?还跑得过你爹不成?
    话说韦帅望三二步已位移到几条街外,然后他就清醒,坏了,我跑错方向了,应该立刻去站到干娘身边才对,我爹一见我干娘就麻爪,我跑出来这不正中他下怀了吗?
    帅望立刻钻到小树林里,准备再位移回去,可惜晚了,韦行看到枝头雀飞叶动,已经找到正确方向,扑过去一把抓住韦帅望。
    帅望僵住,完蛋了。
    惨了。
    被抓住的手臂象被钳子夹住一样剧痛,帅望苦笑,来了,又来了,我怕痛……
    他只得回头,同那双棕黄色的眸子对视。
    手臂痛得他想发抖,额头微微冒出冷汗来,帅望沉默一会儿,这样的惨痛中,灵魂脆弱,目光碰撞,忽然间明了,自己或许还是宁愿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面对这个人,甚至,或许……
    那双危险脆弱的眼睛,那张没有表情却比任何表情都复杂的脸。
    帅望苦笑,轻声提醒:“我的手腕很脆弱。”笑。
    你可知道,这四年来,我已经学会用微笑代替眼泪。
    你可知道,笑得很大声,同大声嚎哭的作用差不多。
    韦行的手几乎是弹开的,他听到韦帅望说:“我的手腕很脆弱。”刹那回到当年,一股愤恨上冲,他的手捏碎了韦帅望的手腕。他松开手,退了一步,好象被韦帅望吓到,实际上,他是被自己吓到。
    四年里,他无数次问过自己,我,捏碎了帅望的手腕?我怎么会那么做?我真的那样做了?
    他常常看着自己的手,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不相信自己真的那样做过。
    韦行退了一步,好象留一点距离,他会觉得安全一点。
    帅望没等到预想中的暴风骤雨,微微有点诧异,他看到韦行没有表情地站在那儿,离他一步远,即不上前,也不退后。
    韦帅望看着他,干嘛?玩猫捉老鼠啊?那你表情应该放松点啊,你那么紧张干什么?难道咬人的是我?
    韦行的手在发抖,他没有表情地站在那儿,人如刀锋般危险,他的手却在发抖。
    帅望在那双可怕的猫一样的眸子深处看到深深的钉在灵魂里的痛,看到褐色的虹膜微微抽搐着缩紧,帅望挪开目光,你后悔过吗?我不关心,我不介意,我不想知道。
    你痛死我也不介意。就象你从来没关心过我痛不痛一样。
    两人对峙一会儿。韦行终于缓缓握紧自己的手,握成拳头,缓缓道:“我听说,你没好好习武。”
    帅望沉默。
    韦行道:“道理,你师父都说过了。我问你,你能不能好好学?如果你不能,我就带走你!”
    帅望咬着牙,微微眯上眼睛,轻声:“我不去!”
    韦行道:“那就向我保证,你会好好用功,追上所有落下的进度。”
    帅望咬着牙,沉默。
    韦行缓缓道:“没有别的选择,帅望,你既然叫我爹,你既然是我的孩子,就绝不能在冷家做第二名!”
    帅望平静地:“我不会做第二名,我不会参加比武。”
    一记耳朵在帅望脸上暴响,韦行怒吼:“除非你死了!”
    帅望倒在地上,韦行伸手要把他拎起来,帅望惨痛中苦笑,轻声:“或者,你死了。”
    抬手。
    帅望抬手的样子那样熟悉,韦行内心一寒,可是,这一次,他没来得及收回手,没来得及躲闪,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只觉得手臂一震,没有任何感觉,手掌已被一支袖箭洞穿,幽蓝的箭尖,从手背冒出来,伤口缓缓地涌出粘稠的黑色的血。
    韦行愣了一下,整个手臂已不能动,也没有感觉。
    剧毒!
    韦行运内息压制毒汁,没有用,麻木的感觉,一点点上侵,侵入肩,爬上脖子,半边面孔都开始发麻,连呼吸都开始艰难,心脏猛地狂跳起来,然后,就象被压上千钧巨石一样,跳动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慢。
    帅望跳起来要逃,韦行猛扑过去,左手已扼住帅望的喉咙,帅望站住,静止不动。
    此情此景,好不熟悉。
    也是这样的强逼,也是这样的绝望对抗,也是这样的一箭,也是这样一只手,只不过当年捏的是一只手腕,现在是韦帅望的喉咙,韦帅望的命。
    韦行的手在发抖。
    他竟用毒箭射我!
    他要杀我!
    杀了他!
    他的手在抖。
    他无法下手。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
    这些年来,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毒剑从他耳边飞过,他没有受伤,却捏碎了韦帅望的手腕。
    他躲过那一箭,是那孩子手下留情。
    那孩子没有伤他,他却捏碎了他的手腕。
    如果你曾在四年时间里每天痛悔你曾经捏紧的手指,那么,你就会发现,自己竟连本能都已改变,韦行在捏住帅望喉咙的一刻,手指自动停住。
    如果给我时间思考,我不会那么做。
    捏碎你的手腕,那不是我的本意。就算曾经是,现在也不是了,永远都不会是。
    韦行慢慢松开手。
    这孩子恨他,也是应该的吧。
    他毁了他的手他的功夫,也许,他的人生。
    韦行默默地转身,眼望地,没有再与韦帅望对视。
    帅望轻轻抚摸他的喉咙。
    差点死掉。
    惊险。
    他的心脏狂跳,韦帅望问自己,我竟然站在那儿等他捏碎我的喉咙?我真是疯了!我这是在干什么?
    帅望悲哀地看着韦行缓缓离去的背影,原来,我想从他那儿得到一个答案。
    我竟然冒着生命危险要得到一个答案,我还以为,他在我心里,只是一团狗屎。
    他曾给他那么多伤害,他曾发誓长大一定要杀死他,真的长大,他竟不能实践儿时诺言,不但不能,他重视那个人,那个人是他父亲,无论他多恨那个人,那个人在他心中,有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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