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这么大就还没有见到过这小子这么唯唯诺诺容易屈服的样子呢。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眼底那强忍的笑意傻子都看得出。慕容冷着脸,一动不动,等着这蠢货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被嘲笑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云轻的乐趣一下子就削减了大半。心里暗暗吐槽这家伙真是冷漠呆板又无趣,总是一副别人欠了他银两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反正她也没必要喜欢这个呆子就是了。
云轻虽然平日里喜欢瞎胡闹,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向都还挺拎得清的。
譬如此时,她相当清楚当务之急是要跟慕容把各种事情串通好,防止露馅,至于其他的那些小问题……反正日后还有很多时间等着他俩慢慢清算。
清了清嗓子,云轻瞟了一眼她爹娘所住的院落,尽管知道隔了这么远他们肯定听不见,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我娘其实……还是挺好哄的。首先就是不能说她做的饭难吃……虽然真的很难吃,但是你不能说出来,还得尽量把它吃完。不然我娘会不开心,我娘不开心了我爹也会不开心,我爹要是不开心了就会禁你的足。”
慕容一时无言。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
说来也挺有意思,慕丞相跟云将军在朝堂上向来都是水火不容。丞相大人读书破万卷,语言之丰富辞藻之华丽,足以支撑他长篇大论又不带一个脏字儿地骂人,而云将军则是在军营中养成了大嗓门和暴脾气,两三句话不对味儿就摩拳擦掌准备动手。两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
似乎就连这种冤家关系都遗传到了下一代身上。
可是这两位大人的夫人却是从幼年就相识的手帕交。小时候一起玩耍读书不说,后来更是一起定亲、一起嫁人、一起生子,就连丞相府与将军府建得如此之近也是两位夫人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慕容和云轻小时候没少被寄养到对方家里。云轻倒是挺喜欢待在丞相府的,慕夫人温柔似水,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不知道比她娘贴心了多少。而慕丞相则是做梦都想生个软萌的小闺女,因此尽管与她爹处处不对盘,可是面对她的时候那可是满满的慈父感啊。
当然,更重要的是,待在丞相府里,只要她跟慕容打起来,无论事情真相如何,所有人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毕竟云姑娘这么天真可爱懂事又软萌,怎么可能先挑事儿呢。
可是慕容就不一样了,一直到今日,想起曾经在将军府里度过的朝朝暮暮,他依然会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
倒不是因为云将军和云夫人对他不好,这两位虽然脾气暴躁点,但也都是明理的人,没必要把在朝堂上受的气撒在一个孩子身上。慕容的恐惧从始至终都来自于一样东西——
云夫人的厨艺。
在吃到云夫人做的饭之前,年幼的慕容天真地以为,这世上所有人做出来的菜肴都会像他娘做出来的一样美味,再不济也应该与他家的厨子差不多。
可是现实给了他想象中的世界沉重的一击。
那是一个与今日一样的盛夏的午后,云夫人为了款待好友的孩子,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
一个个精美的碗碟端上桌后,刚刚才跟慕容打了一架的云轻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不断地往他碗里夹菜。看得云夫人扬起了慈爱的笑容,连连夸奖她家闺女长大了真懂事。
无知的的慕容还以为云轻是真的良心发现,毫无防备地一大口汤灌下去,瞬间被咸得舌根发僵。
可是从小受到的严格的礼仪教育让他在此刻依然想着要尊重长辈,千万不能立刻吐出来,最终还是在云夫人期待的眼神与云轻幸灾乐祸的笑容里,慢慢咽下。
罢了还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夸奖云夫人手艺真好。
此刻,再次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幕,慕容依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云轻打从说出这话后就紧紧注视着他的表情。别人或许不知道慕容都想到了什么,云轻可是一清二楚。忍了许久的笑终于再也憋不住,毫无形象地爆发出来。
可是没有人附和的嘲笑是没有意义的,在慕容冷漠又隐忍着愤怒的目光中,云轻逐渐恢复了平静。微微活动一下有些酸痛的面部,还是十分仗义地安慰起自己的小竹马。
“其实我娘这几年的厨艺已经进步许多了……当然,跟你娘那是不能比的。但是稍微忍一下也就过去了嘛,对吧。”
慕容深吸了口气,强压住自己心底的烦躁和隐隐的不安,勉强维护住自己大男子的气概。
“还有呢?”
“还有啊……”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短暂地沉默过后,又狠狠地瞪了彼此一眼。
接着,一个沉默,一个继续幸灾乐祸。
“还有就是……我娘经常会给我做衣裳……对,就你现在穿的这身,而且基本上都是这种颜色的。切记,千万不能说丑,更不能不穿,不然我娘会不开心,我娘不开心……”
“我会被禁足。”
这衔接简直是天衣无缝,云轻愣了一瞬,笑着拍拍慕容的肩:“不错嘛,这就会举一反三了,孺子可教嘛。”
慕容懒得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身粉嫩的衣裳,又仿佛这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般,拧着眉闭上眼睛。
云轻倒觉得这一条比吃饭好办多了,毕竟她本身也并不是特别在乎衣裳首饰这一类东西,能穿就行,反正穿出去不得体丢的也是将军府的人。
因此也就没有在这里多做纠缠,稍稍思索了下,又看了一眼她爹娘住的院子,准备开口。但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往前走了半步,凑到慕容耳边,声音放得极轻极轻。
“最重要的一条,千万别去天香楼吃饭!我娘都不是会不开心了!是会生气!让我娘生气是会被逐出家门的!你看看我哥就知道了!”
……天香楼?
慕容眉目一动,察觉到云轻跟自己挨得有多近,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刻意拉开距离,反而还微微踮起脚尖,换他在云轻耳边私语。
“为何?我娘也曾这么说过。”
“那就对了!”
慕容被她这突然之间放大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与此同时,云轻也目光发亮地转过头。
鲜红的仿佛还带着桃汁儿的嘴唇轻轻扫过娇嫩的脸颊,一触即分。可是两人却都仿佛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一样,大脑里“轰隆”一声巨响,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僵硬地互相偏过视线,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更想不起方才的对话进行到了何处。
白桃端着茶水点心过来时就看到如此离奇的一副场景,疑惑之余还是轻轻唤了声:“……小姐?”
云轻率先回神,唇上的触感依然清晰,脸上的燥热也暂未消退,幸好还有一丝理智提醒着她不能应下这一声“小姐”。
脚尖悄悄伸出,踩了下慕容的鞋。
用力有些过猛,慕容只感觉脚下传来一阵钝痛,不过到底还是让他从刚才的失神中醒来。看向白桃,面色依然冷淡,只是耳尖的一抹绯红泄露出了些许的不自在。
“噢,放那儿就好。”
白桃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这二位祖宗周围似乎有一层屏障,把所有人都隔绝在了外面,搞得她站在旁边实在是进退两难。听闻此言,如蒙大赦,连忙放下瓷盘,福了福身,便匆匆退下。
没了第三个人在场,二人之间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尽管还是因为方才的那个小意外有些许的尴尬,但至少不会再沉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濡湿,只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实在是不好意思去掏怀中的帕子。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决定继续之前还未说完的话题。
“……为何啊?”
云轻闻言回神,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自己想到的大秘密上。情绪变化之迅速,让慕容几乎以为刚才的那轻轻一碰不过是他的幻觉。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听谁说过,那个天香楼的老板娘是我爹当年在战场上救下来的,差一点就以身相许了来着。幸好我娘威武霸气,我爹也是个正直的人,不然恐怕都不会有我哥和我。”
边说还边假装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慕容看着她那生动的表情,没想到自己这张脸也会有如此多变的时候。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的心思活络起来,闻言眉梢微挑,忍不住膈应云轻。
“那人家也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啊。”
“……”
云轻一时语塞,实在是找不着合适的词句来反驳他,只能再次仗着自己现在的身高优势挥舞着拳头。
“那、那你也不能去!我娘的仇人就是你娘的仇人!你娘的仇人就是你的仇人!你要是敢去仇人的酒楼……小心我揍你哦。”
慕容嗤笑一声,就知道这个草包胸无点墨,这种破理由压根就没有半点说服力。转身坐回了石凳上,两指拈起一块糕点,仔细瞧了瞧,送入口中。
待云轻没有什么耐性了,才缓缓抬头,笑得格外嚣张。
“你揍啊,又忘了这是你自己的脸吧,蠢货。”
没等云轻反应过来,就又极快地开口,似乎生怕对面的人听清楚。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噢。”
“我爹每半个月查一次我的功课,今日是初十,也就是说,还有五日你就要跪祠堂了。”
“祠堂有些冷,建议你那天稍微穿得厚点……啊,不好意思,鄙人实在是太过穷酸,都没有厚一点的衣服呢。”
“还有,我娘信佛,我们家最近斋戒,只吃素不食荤。记得千万不要偷吃哦,到时候让我爹动了家法打坏了我的皮囊我可是要血债血偿的哦。”
“还有……”
云轻的脸色随着慕容略带威胁的陈述而逐渐变白,到最后甚至虚弱得像是重病在身。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声音颤抖。
“别、别说了。”
“咱们还是想办法换回来吧。”
※※※※※※※※※※※※※※※※※※※※
慕容:天道好轮回哦~
这一更是明天的!明天我要出去玩耍啦hiahiahia!下一更应该是在周一或者周二叭 (^v^)
(吐槽一下最近的数据简直教我做人,我估计都没人看这一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