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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有点惊悚了。但坐在电脑桌前的少年却并不见一丝慌色,只是焦急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少庄主莫要焦急,我就在你身后。”
    这个声音,沈秦箫非常的熟悉。空荡荡屋子里的所有生物,除了猫,没有别人。
    沈秦箫的目光转向了这只刚从猫砂盆里跑出来正在努力不知道是舔臀部还是舔腿毛的猫。然后该猫一跃而上,成功跃上了电脑桌,瞪圆了自己玻璃球一样的眼睛,注视着沈秦箫。
    一只猫,没有开口,但是说了话。
    正在累死累活画图的陆野同志,一定没有想到他们家镇家之宝奥托先生,还是个流落民间的神兽。
    “……金乌大人?”
    “正是,”奥托高深莫测般点点它的小脑袋,继续说:“少庄主终于找到这里了。”
    就算是这一路的各种离奇和未知之地附加的恐惧,都没有让沈秦箫觉得匪夷所思。
    直到确认……
    他此刻的心情,大概跟太白山上翻腾的云雾差不多。沈秦箫:“大人怎会……”
    奥托摆了摆他肥大的肚子,好不容易让自己的高度与沈大公子平齐,草草的敷衍了一下:“身体在轮回里碎了,魂魄从摆渡挤出来,寄在这小家伙身上才没散了去。”
    奥托低了低它那颗已经被陆野从来不节制饮食,因此惯得虎虎生威的脑袋,看起来像是叹了一口气。
    沈秦箫没被奥大爷这副实在可媲美“小岳岳式委屈”的胖脸取悦,反而饱含歉疚地说:“委屈大人,却落得陪我一起在这异世颠沛流离,到了连神体也不得不舍弃的地步。”
    奥托截口打断:“多说无益,我们已经无处可退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想。
    奥托继续说道:“说起来,少庄主可曾想好届时事成如何对他解释。”
    沈秦箫沉默了好一阵子。
    奥托不确定他是不是回忆起了惨烈的往事,只觉得这位整个大梁朝心思最是让人琢磨不得的人的眼睛里,竟然也让他看出了端倪。
    正当奥托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转换一下话题的时候,沈秦箫发话了:“那样也好。”
    奥托觉得自己可能是在中华田园猫的身体里待久了,思维方式也变得跟蠢猫一样迟钝。他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他也没那个胆子敢多问。
    陆野早晨好不容易弄完手头上的图,临到下班的时候,微信又“叮咚叮咚”的响个不停了。天寒地冻的年关,他待会要去客户那儿,代表整个组,让甲方爸爸这群异想天开的人明白,所谓“五彩斑斓的黑”在具象表现上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这得靠人类最伟大的本领——想象力。
    一想到这儿,陆公子顿觉四大皆空。只能努力劝服自己“万般皆下品,唯有金钱高”。以前拖了一只异常能吃的小的,现在又加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看起来更能吃的大的。
    养家糊口的人不容易,生活的重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让他早上挂在那间小小公寓里的什么风月绮念都向后搁上了那么一搁。
    他伸了个懒腰,从公司食堂慢吞吞地度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收拾收拾桌上扔的七零八落的马克笔,又把座椅上的大毛毯往那头的“办公室行军床”上投篮式地一丢,准备打个盹儿好应对下午的硬仗。做他这一行的,做的都是用生命燃烧自己,榨出一点有创意的新鲜油点子来娱乐客户,不赶紧让自己在睡梦中多做几次呼吸作用,怎么带着一脑袋的营养去让人割呢?
    陆野一个“鲤鱼翻肚皮”,瘫倒在折叠床上。可能是早上脑内cpu和显示屏过载的太厉害,他刚躺下,大脑就停止运转失去了意识。
    他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走在一个通道中,前面有蒙蒙的光,背后是沸腾的岩浆。但他走不快,而且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并不想去那里。这里温暖到,让他甚至觉得自己这透明的身体烧起来,也没有不好。
    他的后面好像有一只手,试图在拉他回去。那只干枯到像是一截没有血肉的手一拉住他缓慢挪动的脚踝,他心中立刻升起了无止无境的忧怖和绝望。借着这份恐惧,他忽然生出了逃离的力气,他要赶紧走到有光的那处地方,这样就能逃离这只手了。
    这个人要干什么?
    是谁?
    为什么要把我拖回那个深渊里面呢?
    你这么恨我,这么想让我万劫不复吗?
    陆野茫然地想:“我这是在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正在拖着浑身脏污和伤口的身体向前走的人,但又像一个置身事外的人在看戏。可是无论是哪种身份,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痛得无法呼吸。
    前面是未知的恐惧,后面是割舍了所有的过去。
    他听到了一个笑盈盈却偏偏让他立刻手脚冰凉的声音:“成王败寇啊沈兄,哦不对,我应该叫你……”
    “叫我什么呢?”陆野迷迷糊糊地想,但是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口中说了什么。然后,他就在一片天旋地转中被吸进了一处混沌中。
    陆野是一脸水珠子被人拍脸拍醒的。虽然现在没了富贵命,他这一身富贵病倒是没随着他的落寞远去,原汁原味地保留下来。其中的一个临床表现——起床气——又以摧枯拉朽的架势覆盖了他将将清醒的所有意识与情绪。
    “哪个狗东西又来……”
    “打扰老子睡觉”六个字让他活生生吞了下去。他讪讪地陪了一个笑脸:“嘿嘿……李工好!”
    李工名叫李皓,是陆大少爷所在组的组长。年纪虚涨陆野三岁,工资实多五倍不止。陆野毕业一年,每月堪堪挤在小公寓里和奥托紧紧巴巴的过日子;而人家大学刚毕业的那一年,已经在省政府滨江区最好的地段——“春江悦茗”——买了房。虽是贷了款每个月还三分之一工资的那种,但仅仅首付对于陆野这样的给当代资本主义打工的无产阶级来说,就像是曾经的“陆少爷”和现在的“小陆”一样遥不可及。
    进了社会以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和狗的差距还要大。
    李工拥有如此过人之处,那自然和能豁出一条命去加班的本事是分不开的。他们组刚接了一个市政府工程的单子,正是三令五申全组人一起进入deadline的重要日子。这样全组人一条狗命当两头牛用的时刻,他睡过头被领导抓了……
    陆野心惊胆战地斜眼瞄了一眼墙上的黑白色“丧钟”。好的,3:04!他不活了。
    李工手上拿着一沓子新的任务书,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全组的人道:“我知道最近大家都辛苦了,都坚持坚持。这个项目做完,我起头请大家出去喝酒。至于上班睡觉还打呼噜打的震天响这个事儿,我希望……”
    他的头转向某陆姓惊弓之鸟:“有些同志,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好吧?好了,开工吧。”
    各个从办公桌之间露出来的头又缩了回去,纷纷继续搞自己手头上的事。陆野战战兢兢地等领导走进他的独立办公室,才敲了敲隔壁坐着的同设计组的张文岳:“你他妈个坑货,来了也不喊一下,爸爸心脏差点飙升180,拜拜了以后早上自己解决早点去!”
    张文岳一张脸通红,就陆野对他的了解来看,这货心中才没什么为同事担心本月的奖金没了的高尚情操。一脑门子的汗,肯定是憋笑憋得。
    憋不死你二大爷的!
    张文岳不出所料的笑着咳了好几声,才把气给捋顺了:“哈哈哈哈你**的也不摸摸你脸上的水。乐乐的喷雾我喷完了也没把你喊起来哈哈哈哈……我天,那个震天滴声音哟……”
    所有不统一战线一致对外的反动分子都应该拉下去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陆野擦了擦脸上那一股子带着口水味的喷雾,郁闷的咽了两口罐装咖啡,打开画图软件准备去打印等会要见客户的图纸。等待开机的时候,陆野努力地反思了一下中午的“旷工”行为。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沉重的梦,这梦累得他仿佛刚从匪窝里不要命一般的跑出来。可是梦的内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想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将原因归结为一定是昨晚没睡好。美人在侧,弄得他一晚上都有些心猿意马气血不平。
    要开春了,正是万物复苏,春心萌动的季节。陆野决定今晚去厕所给自己来个简单按摩松快松快,然后手上拿好了新鲜出炉还带着一股子臭氧味儿的图纸,出了公司大门。
    好不容易等来去别墅区的公交,陆野不耐烦地等着前面那个磨磨唧唧老是不刷卡的人赶紧和司机结束交谈。
    可这人堵在前面,就是不让后面的人进去。
    陆野烦躁得要命,拍拍前面这位帅哥的肩,觉得自己干脆帮忙付了得了。
    该帅哥回过身来,陆野猝不及防对着本应该在家里以新闻联播为范本,努力学习当代人日常生活的“走失人口”沈秦箫愣住了。
    他一低头,“走失人口”手臂里果然躺着瞪着油汪汪大眼睛的奥托迪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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