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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数日之前,连续接到大明兵部的两道催战文书后,孙传庭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遵旨而行,亲率手下十万大军,前去汝州与李自成所部作战,企图做最后的孤注一掷。
    李自成号称七十万大军,但刨去那些挟裹而来的饥民以及一些战斗力低下的流贼之外,他的真正主力大约二十多万人。
    而孙传庭的十万大军水分也不少,真正听从他调遣的,属于孙传庭自己嫡系的秦军,不过三万人,除此之外,还有陈永福的河南兵,虎大威的保定兵,左良玉的湖广兵以及原李自成手下,随后投降官军,为官军效力的高杰等部兵马,也都在孙传庭的麾下。
    最终孙传庭率领官军与闯军在汝州恶战一场,两军相持不下之际,左良玉不听号令拒不来援,总兵白广恩所部首先坚持不住而率先崩溃,从而带动了整个明军阵营的全面溃败,无力回天的孙传庭最终败北,崇祯手中最后一支精锐部队损失殆尽。
    “大人不必忧心,潼关自古险峻,易守难攻,我军守住此地,亦是不难。”虎大威在一旁宽慰说道。
    孙传庭眉头紧锁,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即便大势当真不可挽回,末将和高杰将军也能护得大人周全,率手下这些儿郎,护送大人安全离去。”虎大威继续说道。
    孙传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感觉这天下虽大,却是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以自己那位皇帝的一贯做派,自己此番兵败的下场,多半不是会被崇祯拿下大狱,便是被斩首示众,毕竟这种事情,崇祯也早已做得多了。
    “可有陈永福和白广恩两人消息?”沉默了半晌之后,孙传庭开口问道。
    虎大威脸色顿时便是一黯,道:“末将尚未收到两位将军的消息,两位将军骁勇敢战,想必他们也早已突围而走,不日便会返回此地,与大人汇合。”
    汝州一战中,官军大败,陈永福白广恩两人生死不明,总兵牛成虎战死,最终只有虎大威和高杰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护着孙传庭一路逃回了潼关。
    而实力强劲的左良玉部,从始至终都一直没有听从孙传庭的调遣,只是坚守不出,当看到孙传庭败北之后,左良玉随即也率军仓皇逃窜,逃回了湖广。
    高杰是原李自成部将,因他与李自成夫人刑氏私通,唯恐被李自成报复,是以便带着刑氏,率领手下兵马投靠了官军。
    由于这层关系,是以高杰在和李自成作战的过程中极为坚决,对大明朝廷也是相对忠诚,作战一向奋勇,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李自成面前,已经没有了退路。
    夜色中的道路两侧,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伤兵士卒的身影,因伤痛而发出的痛苦声音,此起彼伏,孙传庭听了,也是心下恻然。
    粮草辎重都丢失在了前线,此时此刻,孙传庭手中既没有钱粮,也没有足够的药品,对这些伤兵,也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这使得孙传庭的心中极为愧疚和痛苦。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秦兵,从招募到训练到作战,孙传庭亲力亲为,花费无数心血,对这支部队也寄予了极大的期望,然而最终,他还是没能挽回危局,回天无术,历史上大明这最后一支精锐力量,也尽数毁在了汝州之役中。
    后世的历史学家,将孙传庭的汝州之役与洪承畴的松锦之败,列为明朝末年影响最大,意义也最深远的两大战役。
    此两场战役,一场成就了皇太极,一场成就了李自成。
    马匹迈着稀疏零碎的步伐,在简陋的黄土路上无精打采地走着,没多久,众人便来到了一处稍微高大一些的房屋面前。
    这处房屋原本是间民宅,原主已消失不见,孙传庭便将其作为自己暂时的栖身之所。
    孙传庭一向简朴,为官清正两袖清风,身边只有一老仆伺候,他平时的饮食,也和普通士卒一样,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待遇。
    这件房屋虽然不大,但孙传庭对此却是并无半点不满。
    驭马来到房屋门前,孙传庭正待下马,身子却突然轻微一震,随即他便扭头向着房屋对面看去。
    清冷的月光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拿着一把胡琴(近代称为二胡),靠在房屋对面的墙角处,拉动琴弓,在那里弹奏曲子。
    虎大威小心谨慎地看了一眼那老者,正待回头命亲兵上前查探,却被孙传庭给做了个手势,制止住了。
    孙传庭轻轻地翻身下马,随即把缰绳递给身后的亲兵,慢慢走到老者面前。
    只见这老者年约六十余岁,花白的头发和胡子都是乱蓬蓬的,睁着一双浑浊泛白的老眼,竟是个盲者。
    老者似是对周围情形一无所知,他坐在一处木墩之上,只是在不断地在那里拉动琴弓,弹奏手中胡琴,他的身子随着旋律不断晃动,摇头晃脑,十分沉醉。
    他弹奏的竟然是一首孙传庭之前从未听过的曲子。
    孙传庭在老者面前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凝神细听。
    只听那曲调时而凄凉幽怨,时而激昂愤慨,旋律优美畅快,意蕴深远,孙传庭站在那里,听得一时入了神。
    片刻之后,老者一曲终了,慢慢地放下手中琴弓,他似是感受到了周围的动静,显得有些不安。
    孙传庭定了定神,便对老者抱拳道:“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此曲意境深邃,令人回味悠长,显然先生亦非常人。”
    老者睁着一双无神的浑浊眼睛,望着孙传庭的方向,说道:“老汉身世凄苦,不过是一平头百姓,这名字不说也罢,这曲子乃是老汉为抒发胸中一股不平之气,而随意弹奏,却没想到得入得贵人之耳,老汉着实惶恐无及。”
    “老先生太谦了,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在孙传庭心目中,这首曲子旋律优美,让人百听不厌,便是与古代的名曲高山流水等相比,也差不太多,是以他一时便对面前的这位瞎子老者,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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